周六下午,我幾乎坐立難安。在衣櫃前磨蹭了快一個小時,換了三四套衣服,總覺得哪套都不對勁。太正式了顯得刻意,太隨意了又怕爸媽覺得不重視。
最終,我還是選了一條看起來溫和又得體的米白色連衣裙。
快到五點的時候,江予安來了我家。他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熨燙得一絲不苟,下身是合身的深色休閒褲,整個人清雋又挺拔,除了坐在輪椅上,他看起來完美得無懈可擊。
“準備好了嗎?”他看著我,眼神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嗯。”
下樓,來到車前。我習慣性地往我的車位走,江予安拉住了我的手。
“今天我來開。”他說。
我愣了一下:“你的腰……”
“沒關係,短途沒問題的。”他笑了笑,操控輪椅到駕駛座門外,“而且,總不能讓你開車,我坐在副駕,讓你爸媽覺得還需要你照顧我吧?”
他總是想得這麼周到。我心裡一暖,又泛起一絲酸澀。
他熟練地打開車門,先將輪椅固定好,然後雙手用力撐住車身和車門框,手臂肌肉線條瞬間繃緊,借助強大的臂力,極其利落地將自己從輪椅挪到了駕駛座上。
整個過程流暢而穩定,完全看不出他正忍受著腰疼的不適。等他坐穩後,我才收起輪椅放進後備箱。
放好輪椅,我坐進副駕,係好安全帶,心裡的緊張感卻沒有因為他的從容而減少半分。
車子平穩地駛出小區,彙入周末傍晚的車流。我雙手緊緊攥著放在膝蓋上的包帶,指節都有些發白,眼睛盯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心裡一遍遍預演著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紅燈。車停下。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覆上我緊攥的手背。
“彆怕。”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緩緩流動的深泉,“放鬆點,月月。隻是吃頓飯而已。”
我轉過頭,對上他沉靜的目光。他眼裡沒有一絲慌亂,隻有全然的鎮定和一絲讓人安心的溫柔。
“我怎麼放鬆得了……”我小聲嘟囔,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我怕他們給你臉色看,怕他們說難聽的話……”
“那又怎麼樣呢?”他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語氣淡然卻堅定,“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對你的心意,不會因為彆人的幾句話而改變。”
他頓了頓,目光專注地看著我:“重要的是你。隻要你堅定地站在我身邊,其他任何問題,我都可以麵對,也有能力處理。相信我,好嗎?”
他的手掌溫暖有力,他的話像是有魔力,一點點熨平我心底焦灼的褶皺。
“嗯。”我點了點頭,反手握住他的手,汲取著他傳遞過來的力量和勇氣。
又一個紅燈,他鬆開我的手,側身探向後座。我看到後座上整齊地碼放著好幾個精致的禮盒。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我驚訝地問。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去買的。
“白天讓沈煜明幫忙去挑的。”他一邊說著,一邊伸長手臂,有些費力地夠到了禮盒上的一大包零食。
因為腰不能過度彎曲扭轉,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遲緩,額角甚至微微滲出了細汗。
但他堅持自己來,將那個大包裝的零食放到了我的腿上。
“這個是給你買的,現在吃點東西,放鬆點。”
車子駛入我家小區,停穩。
我先下車,幫他把輪椅從後備箱拿出來。然後,他再次借助手臂的力量,穩而快地挪到了輪椅上。
坐定後,他整理了一下略皺的襯衫,然後小心翼翼地探身將後排座位上放著的禮盒一個個拿出來,摞在自己的腿上,堆得高高的,都快擋住他的視線了。
他終於把幾個禮盒都穩妥地放在了腿上,用一隻手虛扶著。做完這一切,他微微喘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顯然這個動作對他並不輕鬆。
我看著他把那些沉甸甸的盒子放在腿上,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漲。他明明行動不便,卻把所有事情都考慮得如此周全,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扛起一切,努力做到最好,不讓我和我的家人挑出一點錯處。
隻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