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即將沉入睡眠邊緣時,似乎聽到有人輕輕叫我的名字。
“月月……月月……”
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病人。
是我爸,此刻他正站在門口叫我。
我輕手輕腳地站起身,生怕驚擾了剛剛睡下的母親和其他病人,朝著門口父親的方向走去。我爸沒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到旁邊一點。
走到離留觀室門口稍遠的走廊轉角,我爸停下腳步,朝著一個昏暗的角落抬了抬下巴。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個角落裡,江予安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背微微靠著冰涼的牆壁,頭顱低垂,似乎正在因為極度的疲憊而淺眠。走廊清冷的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孤寂的影子,淩晨的醫院寂靜無聲,更顯得他形單影隻。
他……他竟然還沒走!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疼。他一個人在這裡等了多久?從送我進來,到現在……好幾個小時了。他就一直待在這個冰冷的角落?為什麼不回去?是怕我需要幫助時找不到他嗎?
我震驚又心疼地回頭看向我爸,眼神裡充滿了詢問和不知所措。
我爸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複雜,他輕輕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就看見他了,那會兒他就在那兒了。剛才我又出去透口氣,他還在,姿勢都沒怎麼變……估計是沒怎麼合眼。”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那個角落的身影,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和……軟化?
“去吧,”我爸的聲音輕了下來,帶著一種默認和淡淡的無奈,“那小子……不知道一個人在那兒待多久了。他有心了。”
“他有心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從一直對我們倆的事持反對態度的爸爸嘴裡說出來,在我心裡漾開層層疊疊的酸澀漣漪。
這認可,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沉重。
我鼻子一酸,重重地點了下頭,快步朝著那個角落走去。
腳步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淺眠中的江予安立刻驚醒了,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帶著警覺和疲憊,直到看清是我,那緊繃的神情才瞬間鬆懈下來,染上濃濃的擔憂。
“月月?”他的聲音因為久未說話和疲憊而有些沙啞,“阿姨怎麼樣了?你好嗎?怎麼出來了?”
他一連串的問題,沒有一個關乎他自己在這裡等了多久、有多累。
我走到他麵前蹲下,仰頭看著他。走廊的光線勾勒出他眼底的青黑和臉上的倦容。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放在輪椅扶手上微涼的手。
“你怎麼還沒回去?”我的聲音忍不住帶上了哽咽,“不是讓你早點回去休息嗎?你一直在這裡等著?”
江予安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傳來一絲暖意,他搖了搖頭,語氣輕描淡寫:“回去也睡不著,心裡不踏實。在這裡等著,萬一……萬一你們有什麼需要,我能搭把手。叔叔年紀也大了,跑上跑下不方便。”
他說得那麼自然,仿佛徹夜不眠地守在醫院冰冷的角落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傻瓜……”我低低地說了一句,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這裡這麼冷,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