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差”和護工到位是同一天。
早晨,家裡多了個陌生人,氣氛有些微妙的拘謹。我儘可能詳細地向這位王師傅交代著注意事項:江予安的日常作息、複健時間、飲食習慣,甚至是他一些小習慣和情緒特點。
我事無巨細地囑咐著,仿佛這樣就能將我的存在感烙印在這間屋子裡,就能抵消我即將離開幾日的不安。
王護工是個麵相敦厚的中年男人,話不多,隻是不住地點頭,說著“放心吧,林小姐”。
江予安一直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我來回忙碌,最後,當我拎起那個小小的行李箱時,他驅動輪椅來到我麵前,仰頭看我,唇角努力勾出一抹輕鬆的笑意:“路上小心,到了報個平安。談事情的時候,穩著點,彆怯場。”
“知道啦。”我彎腰,抱了抱他,在他耳邊輕聲說,“你也要好好的,聽王師傅的話。”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背,動作很輕,“嗯。”
轉身出門,走進電梯,直到出租車駛向機場,我心裡那份因新機遇而生的興奮,才逐漸被一種陌生的忐忑覆蓋。這一切來得太快,像一場不太真實的夢。出版,影視,這些曾經遙不可及的詞彙,如今正變成具體的行程和會麵,壓在我的肩膀上。
編輯“臟臟包”的微信適時地跳了出來,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是不是開始緊張了?」
我回了個哭喪著臉的表情包。
「正常。」她很快回複,「我見過不少像你這樣的作者。有的人,機會砸到頭上了,敢豁出去拚一把,作品和人都能闖出一片天。有的人呢,要麼前怕狼後怕虎,要麼心氣高得不切實際,最後往往就卡在半山腰,不上不下。」
她的話正好戳中我心上最搖擺不定的地方。
緊接著,她又發來一條讓我心跳加速的消息:「對了,過兩天我也要去上海出差。你事情談完後,能不能多留幾天?我想帶你見個朋友,是個很厲害的漫畫家。如果聊得來,或許可以考慮把你的故事做成漫畫。」
漫畫改編?
我盯著屏幕,手指都有些發僵。這完全超出了我最初的預期,像是一道一道的彩蛋接連不斷地在我眼前炸開。我內心清楚地知道,這每一個都是不容錯過的、能照亮前路的寶貴機遇。
「好!我等你!」我幾乎是顫抖著打下這幾個字,附加了一個充滿感激的表情。
在機場候機廳過了安檢,找到登機口附近的座位坐下,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明明和江予安才分開沒一會兒,心裡卻空落落的。我忍不住拿出手機,給江予安撥了個視頻通話。
鈴聲隻響了一下就被接起,屏幕那端出現他熟悉的臉龐,背景是家裡的客廳。他似乎一直把手機放在手邊。
“到機場了?”他先開口,眉眼間帶著關切。
“嗯,過完安檢了,等著呢。”我把攝像頭轉向候機廳晃了晃,又轉回來對著自己,“你怎麼樣?習慣王師傅嗎?”
“都挺好,彆操心我。”他簡短地回答,隨即又把話題拉回到我身上,“記住我跟你說的,見到對方,無論頭銜多高,姿態不卑不亢。核心條款咬住,版稅、授權範圍、年限是底線,其他細節可以適當靈活。任何書麵東西,哪怕隻是個意向備忘錄,都先發給我看,彆急著簽字。”
看著他一臉嚴肅、事無巨細叮囑的樣子,我忍不住笑起來,心裡卻暖洋洋的:“知道啦知道啦,江大律師!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竟然這麼囉嗦?這些話你都快刻我腦門兒上了。”我湊近鏡頭,壓低聲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怎麼辦,江予安,我才剛走,就好像……有點想你了。”
屏幕裡,他明顯愣了一下,眼底迅速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溫柔,有動容,但更深處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痛楚和歉疚。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低沉了下去,帶著一絲沙啞:
“對不起,月月。”
我怔住:“啊?對不起什麼?”
他垂下眼睫,避開我疑惑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的扶手:“你去談這樣的事情,本來……是我最熟悉、最擅長的領域。我本來應該跟你一起去的,在你身邊,幫你一起看合同,應對那些……”他頓住了,後麵的話似乎卡在喉嚨裡,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可是我……”
我立刻明白了他未儘之語裡的全部含義——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連陪你去另一個城市都成了奢望。
心尖一瞬間就泛起密密的疼。我趕緊打斷他,臉上揚起一個儘可能燦爛的笑容,語氣輕快地說:“彆可是!你已經把畢生功力都傳授給我啦,放心吧!我保證,一定發揮出你江大律師的親傳弟子水平,漂漂亮亮地把合作談下來,達到我們預期的結果!你就安心在家等我凱旋歸來,給我準備好慶功宴就行!”
我故意把話說得充滿信心,試圖驅散他眼中的陰霾。他抬起頭,努力配合著我,扯出一個笑容,但那份勉強,隔著屏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他輕聲說,“一路平安,我……等你回來。”
廣播裡開始催促登機,我不得不結束了通話。看著暗下去的屏幕,機窗外是廣闊的停機坪和蔚藍的天空,前程似錦,可我心裡卻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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