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悄悄溜進房間,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溫暖的光帶。
我其實早就醒了,也許是心裡記掛著事,睡得並不沉。一整夜,我都下意識地留意著身邊的動靜,在他需要翻身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幫他。
讓我意外又欣慰的是,他昨晚睡得格外沉,連我給他翻身時,他也隻是含糊地哼了一聲,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清醒過來,任由我擺弄後又沉沉睡去。
此刻,我側躺著,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側臉。平日裡那雙深邃的眼眸緊閉著,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挺直,嘴唇微抿,放鬆下來的神態少了幾分清醒時的疏離和克製,多了幾分難得的柔和。
他似乎被我的目光驚擾,眼睫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初醒的瞬間,他眼神裡帶著一絲茫然的霧氣,但很快就恢複了清明。他轉頭看向我,對上我專注的目光,微微怔了一下。
“早。”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早。”我彎起眼睛,湊近了一些,輕聲問,“睡得怎麼樣?在我這裡。”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認真感受和回憶,然後才點了點頭:“還不錯。”他頓了頓,補充道,“好像……睡得很沉。”
“是啊,”我忍不住笑起來,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我半夜幫你翻身,你都沒醒,迷迷糊糊的。”
他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這對於向來淺眠、對任何身體接觸和變動都保持著一份警覺的他來說,確實是難得的體驗。是太疲憊了,還是……在我的氣息包圍下,潛意識裡感到了安心?
這個念頭讓我心裡微微發甜。
然而,那份深植於心的顧慮並沒有因為這良好的睡眠而消失。我看到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那抹剛醒時的柔和迅速被一種更熟悉的緊張所取代。他沒有立刻回應我的話,而是抿了抿唇,手臂微微動了動,似乎想抬手,又有些猶豫。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他終於還是抬起了手,帶著一種近乎鄭重的謹慎,悄悄地、緩慢地伸向身下的床單,指尖輕輕地、仔細地摸索、感受著那片他躺臥的區域。
我的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隻是安靜地看著。我理解他,這無關信任,也並非嫌棄,這隻是他多年來與身體共處所形成的一種本能,一種想要掌控局麵、避免任何可能尷尬的保護機製。他太害怕因為自己的“不確定”會給我帶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困擾和不便。
他的指尖在床單上停留了幾秒鐘,神情專注得像是在觸摸一件易碎的珍寶。當指尖傳來的觸感明確無誤地告訴他——乾燥、清爽,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潮濕時,我清晰地看到他緊繃的肩膀隨即鬆弛了下來,一直微蹙的眉心也舒展開,然後,他輕輕地、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氣。
那一聲呼氣裡,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是如釋重負,是慶幸,或許,還有一絲闖關成功般的輕微喜悅。
他轉過頭,再次看向我,這次,眼神裡終於沒有了那份隱藏的焦慮,隻剩下純粹的、帶著暖意的溫柔。
“看吧,”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他剛才探查床單的那隻手,指尖在他微涼的皮膚上蹭了蹭,語氣輕快而堅定,“我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江予安,你的‘秩序’偶爾打破一次,天不會塌下來。”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力道溫暖而堅實。他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眼底翻湧著清晰可見的感動和一種被全然接納後的釋然。
清醒了片刻,他便想要用手臂撐起身體,試圖坐起。
可他才坐起來,雙腿就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抽動,帶動著整個床墊都發出細微卻清晰的震顫。
他動作一頓,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起,回頭看了看依舊安靜躺在一旁的我,眼神裡閃過一絲無奈的認命,隨即緩緩地、順著痙攣的力道重新側躺下來,再次與我麵對麵。
即使隔著睡衣和薄被,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雙腿傳來的、一陣陣倔強而劇烈的顫抖,那是一種與他的意誌完全背道而馳的力量,固執地彰顯著存在。
我的心跟著那顫抖微微縮緊。
沒有猶豫,我輕輕掀開自己這邊的被子,在被窩底下,悄無聲息地伸出雙腳,溫熱的腳心貼上他痙攣最明顯的腿部區域,然後用小腿和腳踝溫柔卻堅定地纏繞上去,貼緊,施加一個穩定而持續的對抗力道。
他的身體先是微微一僵。
我的腳心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腿部肌肉堅硬的輪廓和劇烈的跳動,像是有無數根弦在裡麵被同時用力拉扯。我沒有說話,隻是調整著呼吸,將身體的力量緩緩灌注到雙腿上,用一種近乎擁抱的姿勢,幫助他對抗著那份身不由己的混亂。
我的力道並不算大,但或許是因為帶來了截然不同的觸感和溫度,或許是因為這份笨拙卻直接的介入本身所帶來的安撫,我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正在一點點放鬆下來,那劇烈的、帶動床墊都在輕顫的痙攣,幅度似乎漸漸變小,頻率也開始放緩。
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深邃的眼眸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對身體失控的無力,有被窺見狼狽的細微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全然接納、被溫柔包裹後的震動與柔軟。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場無聲的風暴終於漸漸平息。他腿部的肌肉不再劇烈跳動,隻剩下一些偶爾的、輕微的餘顫,像是疲憊後的歎息。
我依舊沒有鬆開我的雙腳,仿佛這樣纏繞的姿態,能將他從那份不安定中徹底錨定。
他緩緩抬起手,越過我們之間短短的距離,溫熱的手掌輕輕覆上我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臂,指尖摩挲著那裡的皮膚。
“……好了。”他低聲說,聲音比剛才更加沙啞,帶著一種風暴過後的平靜與疲憊。
我迎著他的目光,腳趾在他小腿上輕輕蹭了蹭,感受著那裡肌肉終於鬆弛下來的柔軟,輕聲問:“還難受嗎?”
他搖了搖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我,仿佛我是這晨光中唯一的存在。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
“月月,”他說,“有時候我覺得,你不是來愛我的……”
他頓了頓,在我微微怔住的目光中,緩緩接了下去,語氣裡帶著一種近乎歎息的確定:
“你是來……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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