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帶來的後果,在清晨時分展現得淋漓儘致。
陽光透過未拉嚴實的窗簾縫隙,執拗地投射在江予安臉上。他蹙著眉,眼皮顫動了幾下,才極其艱難地睜開一條縫。
隨即,一聲壓抑的、帶著痛苦的低吟從他喉間溢出。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揉按太陽穴,卻發現但在我看來,他的手臂似乎沉甸甸的,連抬起來都費力。
“醒了?”我早就醒了,一直靠在床頭看著他。見他睜眼,我立刻俯身,用手背輕輕貼了貼他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濕膩,全是虛汗。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點沙啞的氣音,眉頭因為頭部的劇烈抽痛而緊緊鎖在一起,臉色蒼白得嚇人。
“彆動,也彆說話。”我按住他想要掙紮起身的肩膀,“今天就老老實實躺著,哪兒也彆想去。”
我下床,倒了杯溫水,插上吸管,遞到他嘴邊。他就著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溫熱的水流滑過乾涸的喉嚨,似乎緩解了一些不適,但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喝了幾口,他便搖了搖頭,閉著眼睛,似乎連吞咽這個動作都耗費了他極大的力氣。
反正他今天也不用去客戶公司處理公務,我乾脆就讓他徹底在床上當一回“vip客戶”,接受我的全方位服務。
我去衛生間擰了條熱毛巾,仔細地替他擦拭臉頰和脖頸上的冷汗。溫熱的濕意似乎讓他舒服了些,他緊繃的肌肉微微放鬆。我又找出隨身帶的緩解頭痛的精油,滴在指尖,輕輕地、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他閉著眼,感受著我的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用極其虛弱、帶著濃濃鼻音和愧疚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月月,對不起,本來說好今天陪你出去走走,看看南京的……”
都這個樣子了,他心心念念的,竟然還是覺得對不起我,沒能履行“導遊”的職責。
我停下按摩的動作,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打住!江予安同誌,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身子。逛南京城什麼時候不能逛?等你活蹦亂跳了,我們專門再來一次,讓你給我當導遊,把這次欠的補上!”
他閉著眼睛,嘴角無力地扯動了一下,算是一個回應。
我看著他這副脆弱的樣子,想起昨晚查的那些信息,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你啊,就安心養著吧。你不知道,我昨晚專門查了,如果我們不能自己開車回去,想把你的車用火車托運回龍城,時間長不說,價格還貴得離譜,都快趕上我們倆坐飛機往返的頭等艙了。太不劃算了。”
聽到這話,江予安猛地睜開了眼睛,儘管眼神因為宿醉而有些渙散,但裡麵的驚訝卻清晰可見。他似乎是完全沒料到我會去查這個。
“你……真查了?”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帶著難以置信的愕然。
“是啊。”我點點頭,坐在床邊,很自然地說下去,“我不僅查了這個,我還查了……我能不能也去學個c5駕照,以後你累了,或者像昨天那種情況,我就能幫你開一段。”
我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絲無奈的調侃,伸手戳了戳他無力搭在被子外的手臂:“結果網上說得明明白白,我學不了你的駕照,也開不了你那輛改裝車。所以啊,江司機,你的車隻能你自己來開,你這‘司機’的崗位,無人可以替代。為了我們錢包著想,你也得趕緊好起來。”
我一口氣說完,卻發現江予安沒有回應。他隻是呆呆地看著我,那雙因為宿醉而顯得有些朦朧的眼睛,此刻卻像是穿透了身體的不適,深深地望進我的心裡。
他的嘴唇微微張著,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悸——有震驚,有動容,有怔忡,總之,似乎有許多洶湧的情感在無聲地彙聚。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空調運作的微弱聲響。陽光在他蒼白的臉上跳躍,將他長而密的睫毛映出小小的陰影。
我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說話,隻是那樣直直地看著我,忍不住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喂,怎麼了?醉傻了?”
他這才像是被我從某個深沉的思緒裡喚醒,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他用一種極其緩慢、仿佛每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的語調,低聲說:
“月月,我沒想到,你會想這些,這麼為我著想。”
我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動容,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和心酸。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是應該的嗎?”我回望著他,語氣再自然不過,仿佛在陳述一個天經地義的真理,“我們是夫妻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不方便,我當然要想著怎麼幫你解決,或者至少,怎麼陪你一起麵對。”
我說得理所當然,可看他的反應,仿佛我做了什麼驚天動地、讓他感激涕零的大事。
江予安依舊深深地看著我,眼眶似乎有些微微發紅。他沉默了良久,然後緩緩地抬起手,輕輕地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的手因為虛弱而有些顫抖,但握緊我的力道卻異常堅定。
他沒有再說“謝謝”,也沒有再說“對不起”。隻是那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閉上眼睛,將額頭輕輕抵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像一個在茫茫大海中終於抓住浮木的旅人,無聲地汲取著力量和慰藉。
陽光暖暖地籠罩著我們,房間裡彌漫著精油的淡淡香氣和他身上乾淨的、混合了藥味的氣息。昨夜的狼狽、嘔吐的汙穢、打不到車的無助、以及此刻他身體的極度不適,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這靜謐的晨光和彼此掌心傳遞的溫度悄然融化。
我看著他終於再次沉沉睡去,眉宇間雖然還帶著病態的疲憊,但那緊鎖的眉頭卻舒展了許多,呼吸也變得均勻。
我靜靜地坐在床邊,任由他握著我的手,心裡一片寧靜而堅定。
是的,這就是應該的。在漫長的婚姻旅途中,不僅有鮮花和掌聲,更有這些突如其來的狼狽、病痛和不便。
而我願意,並且覺得理所應當,去了解他所有的“不方便”,去思考如何讓他的路走得更順暢一些,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因為愛,從來不是一句空話,它就藏在這些瑣碎的實際考量裡,藏在想要為他分擔、哪怕隻是多了解一點他世界的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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