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夜深沉。
洛逍遙在酒精的強製麻醉和身心極度疲憊的雙重作用下,終於歪倒在冰冷的牆角,陷入了昏睡。然而,他的睡眠絕非安寧。眉頭死死擰成一個結,嘴唇抿得發白,即使在睡夢中,身體也依舊緊繃,仿佛隨時準備暴起搏殺。
白清羽在一旁淺眠,很快便被身邊那極其壓抑卻劇烈的喘息聲驚醒。
她睜開眼,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弱天光,看到洛逍遙的身體正在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冷汗,迅速浸濕了他散亂的鬢發。他的喉嚨裡發出一種極其痛苦的、被扼住般的嗚咽聲,雙手無意識地死死摳著身下的稻草,指節因用力而扭曲發白。
他顯然陷入了極深的夢魘之中。
白清羽的心瞬間揪緊。她不敢輕易觸碰他,隻能緊張地注視著,同時,識海中的心燈因感受到那股從他身上洶湧而出的、幾乎化為實質的絕望、憤怒與悲傷而劇烈搖曳,讓她的呼吸都為之困難。
洛逍遙的夢境)
冷!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和血腥氣,嗆得人肺管子生疼。鐵血關那麵殘破不堪、染滿暗紅血漬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發出撕裂般的哀鳴。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刀劍碰撞的刺耳摩擦聲、以及垂死者發出的淒厲慘嚎。腳下是泥濘不堪、被鮮血和碎肉染成黑紅色的凍土。
“逍遙!左邊!狗娘養的蠻子摸上來了!”一個粗獷沙啞的吼聲在身邊炸響。是大虎,他半邊臉都被血汙糊住,隻剩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揮舞著卷刃的巨斧,死死護住他的側翼。
“知道!”洛逍遙嘶聲回應,手中的長劍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精準地割開一個試圖攀上垛口的敵人的喉嚨。溫熱的血液濺在他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
“嘿…等打退了這幫雜碎…老子非得喝光…喝光老周藏的那壇‘燒刀子’…”另一邊,瘦削的老煙杆一邊咳著血,一邊哆哆嗦嗦地給弩機上弦,還不忘念叨著那點念想。
“活著回去!管夠!”洛逍遙吼道,聲音在顫抖的空氣中顯得嘶啞卻堅定。他們是兄弟,是背靠背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敵人如同潮水般湧上來,又如同割麥子般倒下。戰鬥慘烈到了極致。每個人都殺紅了眼,透支著最後一絲力氣。
就在一次擊退進攻的短暫間隙,洛逍遙稍稍鬆了口氣,回身想查看一下老煙杆的傷勢——
咻——!
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到刺破所有喧囂的破空聲,從關牆之內的方向傳來!
那不是蠻族的骨箭!是軍中製式的…破甲弩箭!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洛逍遙的眼角餘光隻瞥見一道冰冷的寒光,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撕裂空氣,直射向正低頭咳嗽的老煙杆的後心!
“不——!!!”洛逍遙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整個人如同瘋虎般撲過去!
太晚了!
“噗嗤!”
弩箭精準無比地沒入了老煙杆單薄的後背,從前胸透出半截染血的箭鏃!
老煙杆的身體猛地一僵,咳嗽聲戛然而止。他極其緩慢地、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冒出的箭尖,又艱難地扭過頭,望向弩箭射來的方向——那是他們誓死守護的關內!
他的眼睛瞪得極大,裡麵充滿了茫然、震驚,以及一種被最信任之人從背後捅刀的…極致痛苦與絕望。
“為…什…”他張了張嘴,鮮血如同泉湧般從口中溢出,後麵的話語化為了模糊的血沫。
“老煙杆!!!”大虎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