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詩】
星髓燃儘歸凡土,帝血枯時見本真。
若問大道何所始?且看人間煙火深。
第一回·靈絕
星髓礦脈崩塌的第七日,厲烽在廢墟深處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體輕得可怕,仿佛血肉骨骼已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空,隻剩下薄薄一層皮囊包裹著脆弱的臟器。曾經在血脈中沸騰的混沌帝血如今沉寂如死水,那些象征著無上力量的劫紋,此刻黯淡得像是枯葉上被蟲蛀蝕的痕跡,在蒼白的皮膚上若隱若現。
他試著握拳——沒有星璿心臟那熟悉的轟鳴,沒有骨骼上流動的青銅符文,甚至連《礪骨經》錘煉出的那一絲氣勁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五指收攏時,關節發出生澀的脆響,像是從未經曆過鍛體的普通人。
他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
三丈開外,狩混沌盟主的銀鎖片半埋在焦黑的土石中,鎖芯裡嵌著的嬰兒頭骨已經碎成齏粉。厲烽拖著沉重的身體爬過去,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銀片,就聽見"哢嚓"一聲——他的食指指甲竟然在觸碰的瞬間崩裂了,滲出一絲鮮血。
"嗬..."他苦笑著鬆開手,看著自己布滿細小傷口的手掌。這些微不足道的傷痕在往日連讓他皺眉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卻成了實實在在的痛苦。
一陣裹挾著焦土味的風吹過,卷起地上一張焦黃的紙頁。那是獨臂師《磨骨經》的最後一頁殘卷,上麵墨跡斑駁的文字正在風中緩緩化灰:
"凡火淬骨,方見真我。"
厲烽想要抓住那片殘頁,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被風吹散。他的視線突然模糊——不知是風沙迷了眼,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第二回·塵歸
當厲烽拖著傷腿爬出廢墟時,天空開始下雨。
這不是修真界常見的靈雨,沒有滋潤經脈的效用,隻是最普通的、帶著塵土味的凡間雨水。冰涼的雨滴砸在他臉上,順著脖頸流進破爛的衣領,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忽然想起石村的雨季,虎子曾嘲笑他連柴刀都握不穩。那時的他,也是這樣——沒有混沌胎記,沒有帝族血脈,隻是一個連狩獵都不敢參與的孱弱少年。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彎下腰,咳出的鮮血濺在泥濘的地麵上。血裡沒有星芒,沒有青銅色,隻是最普通的猩紅。這口血似乎帶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他不得不扶著焦黑的斷壁才能站穩。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是幸存的礦奴和低階修士在廢墟中翻找值錢的殘渣。他們經過厲烽身邊時,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這個滿身焦灰、步履蹣跚的男人,身上沒有半點靈氣波動,比螻蟻還要不起眼。
"喂!那邊的!"
一個粗獷的聲音突然炸響。厲烽轉頭,看見三個衣衫襤褸的礦工正朝他走來。為首的是個獨眼大漢,臉上橫貫著猙獰的傷疤,手中握著一根生鏽的鐵棍。
"說你呢!把撿到的東西交出來!"獨眼大漢用鐵棍指著厲烽的鼻子。
厲烽下意識摸向腰間——那裡本該掛著他的本命法器"斷嶽",現在卻空空如也。他這才驚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血手人屠"了。
"我...什麼都沒撿到。"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獨眼大漢粗暴地拽過他的衣領,肮臟的手指在他身上摸索。當確認確實一無所有後,大漢嫌惡地鬆開手,還順勢推了他一把:"滾遠點,廢物!"
厲烽踉蹌著後退幾步,險些摔倒。這種程度的羞辱在從前足以讓方圓十裡血流成河,現在卻隻能默默承受。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連這點疼痛都讓他額頭冒汗。
第三回·薪火
夜幕降臨時,厲烽蜷縮在一處殘破的屋簷下。
他的胃部因饑餓而絞痛,像是有一把鈍刀在裡麵慢慢攪動。手指因寒冷而僵硬發紫,連最簡單的屈伸都變得困難。不遠處,一個佝僂的老乞丐正在用燧石打火,火星濺在乾草上,許久才燃起一縷微弱的火苗。
厲烽盯著那簇跳動的火焰,恍惚間,橘紅色的火光中浮現出獨臂師那張布滿疤痕的臉。
"你以為"礪骨"是什麼?"
"是把自己鍛造成兵器?是讓血肉變成星髓?"
"錯了,小子。"
"真正的"礪骨",是先把自己打碎成凡人,再一塊塊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