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詩】
半步登階血浸霜,一棺琉璃映殘陽。
莫問雙生歸何處,且看臍刃斷肝腸。
朔風如刀,刮過洛河凍結的河麵,發出嗚咽般的尖嘯。厲烽赤銅熔鑄般的琉璃足,懸停在第一級血階之上。那台階並非尋常冰雪,而是由曆代磨刀人凍僵的屍骸脊骨,層層堆疊、擠壓、凝結而成。每一根脊骨都透著亙古的寒意,骨縫間滲出的暗紅冰晶,如同凝固的血淚。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具屍身的空洞眼窩裡,都被塞入了凝固的星髓——那些曾映照諸天、蘊含無上偉力的星辰核心,此刻卻像含恨的、死不瞑目的眼珠,鑲嵌在死亡的凍土之上,散發著幽幽的、冰冷的微光。
“咚!”
足落,聲如悶雷。赤銅琉璃足踏在“孤鴻子”——第十七代磨刀人那被寒冰覆蓋的脊梁之上。刹那間,整條蜿蜒如巨蛇盤踞的洛河,發出震耳欲聾的冰裂哀鳴!仿佛大地深處沉睡的巨獸被驚醒,無數道深不見底的裂痕在冰麵上瘋狂蔓延,冰屑四濺,寒氣衝天而起,形成一道慘白的霧障。
這僅僅是開始。厲烽甚至能感覺到腳下凍屍脊骨的堅硬與刺骨的冰冷,透過琉璃與赤銅的材質,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骨髓。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仿佛也帶著屍骸的腐朽和星髓的腥甜。
“咚!”
第二步,落得更重,更沉,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就在足底完全壓實的一瞬,異變陡生!
腳下那名為“孤鴻子”的凍屍,覆蓋著厚厚冰霜的臉頰突然劇烈抽搐,冰晶簌簌剝落!他那雙早已失去光澤、被星髓填滿的眼窩深處,竟猛地爆射出兩點幽綠如鬼火的微光!凍裂的嘴唇,在萬載寒冰的禁錮中,艱難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猛地翕張開來,一股混雜著陳腐屍氣和星屑塵埃的寒氣噴湧而出:
“弑天……第七步……剜……”
那聲音乾澀、破碎,如同砂紙摩擦枯骨,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儘的怨毒和刻骨的警示。然而,話音未落!
“噗嗤!噗嗤!噗嗤——!”
一連串密集而恐怖的爆裂聲從孤鴻子的胸腔內部炸響!覆蓋他軀體的千年玄冰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緊接著轟然炸開!不是冰屑,而是三百根由純粹的赤銅熔鑄而成的尖銳骨刺,如同蟄伏萬年的毒龍,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自他屍身的每一寸骨骼縫隙中狂野地穿刺而出!這些骨刺並非死物,它們仿佛擁有生命,閃爍著妖異的赤芒,頂端尖銳如針,精準無比地朝著厲烽支撐身體的腳踝,狠狠紮去!速度快如閃電,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
厲烽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混合著鑽心蝕骨的劇痛,從腳踝處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
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從喉嚨深處迸發!那痛楚並非單純的物理穿刺,赤銅骨刺上流淌著的粘稠、暗沉、散發著濃鬱鐵鏽與生命腐朽氣息的液體——那分明是獨臂師的血!血液甫一接觸到冰冷刺骨的血階台階,異變再生!
嗡——!
整條蜿蜒無儘的血霜階,仿佛瞬間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無數道細密、繁複、閃爍著熔金般刺目光澤的紋路,如同擁有生命的金色蛛網,從厲烽腳下那一點接觸處,瘋狂地向台階的上下兩端蔓延、點亮!光芒穿透凝結的血冰,照亮了台階深處凍結的無數扭曲屍骸和絕望麵容。這光芒組成的圖案,厲烽再熟悉不過——正是青銅城地窖深處,那麵由初代磨刀人親手刻下、浸透了無數代磨刀人血淚與執念的弑天七步圖!此刻,它竟被獨臂師的血,激活在這由屍骨鋪就的通天血階之上!
劇痛與這詭異的景象讓厲烽身形巨震,一個踉蹌,單膝重重跪砸在冰冷的血階之上。膝蓋與堅硬如鐵的凍屍脊骨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他下意識地用手撐地,掌心立刻被骨茬和冰棱刺破,滾燙的血液與台階上冰冷的血霜混合,發出“滋滋”的輕響。
就在這時,一直沉寂地壓在他肩頭的那口琉璃棺槨,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棺體內部,小金袍人那被永恒冰封的、精致如人偶般的麵龐上,唇角的位置,一絲微不可查的霜氣悄然彌漫。這霜氣並非散逸,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在晶瑩剔透的琉璃棺蓋表麵凝結、蔓延、塑形!
轉瞬之間,一行癲狂、扭曲、仿佛用儘最後生命刻下的字跡,清晰地烙印在棺蓋之上,每一個筆畫都透著刺骨的寒意與決絕:
“最後一步:雙生同剜目,以祭天道!”
字跡下方,霜花並未停止,而是繼續勾勒,形成了一幅線條簡練卻觸目驚心的血畫:畫中正是棺內的小金袍人,他手持一柄由星髓凝結而成的匕首,匕尖寒光閃爍,正毫不猶豫地、深深剜向自己那流淌著殷紅血淚的雙眼!那畫麵透出的絕望與獻祭之意,讓厲烽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臍帶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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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烽咬緊牙關,赤銅琉璃足每一次抬起、落下,都伴隨著腳下凍屍脊骨碎裂的“哢嚓”聲和刺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曆代磨刀人未曾消散的怨念與痛苦之上。三百級血階,如同三百次煉獄的輪回。他身上的琉璃與赤銅光澤在血階金紋的映照下忽明忽暗,肩上的琉璃棺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晃,棺內小金袍人的冰封身影在幽光中若隱若現。
當他那隻飽經磨礪、混合著赤銅與琉璃光澤的腳,終於踏上第三百級血階時,異變再次降臨!
“咯咯咯……咯咯咯咯……”
一陣尖銳、詭異、非哭非笑,純粹屬於初生嬰孩的尖利笑聲,毫無征兆地從九天之上,穿透呼嘯的寒風,清晰地刺入厲烽的耳膜!那笑聲空洞而歡愉,卻又蘊含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仿佛在慶祝一場殘酷盛宴的開場。
笑聲響起的刹那,懸浮在血階儘頭、那片被血色殘陽染透的虛空中的巨大冰棺,轟然炸裂!
“轟——!!!”
冰晶如暴雨般四射飛濺,每一塊碎片都折射著血光與殘陽的餘暉,形成一片淒美而致命的光幕。冰霧彌漫中,兩道細小的身影顯露出來——正是那兩個被臍帶死死纏繞的嬰孩!琉璃嬰通體剔透,赤銅嬰遍體暗紅,如同最精致也最詭異的造物。
此刻,連接著他們腹部的臍帶,不再是柔軟的生命紐帶,而是化作了兩條活生生的、布滿詭異鱗片的暗紅毒蟒!它們瘋狂地絞纏、收緊,深深地勒進彼此細嫩的脖頸皮肉之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窒息的痛苦讓兩個嬰孩麵目猙獰,琉璃嬰那純淨如水晶的左眼“噗”地一聲,如同被捏碎的葡萄,迸裂開來,流出的不是淚,而是粘稠的、閃爍著星屑的膠質;赤銅嬰的右眼則如同被擠壓的熟透果實,深紅的血液混合著熔融的金屬淚,從眼角汩汩滲出。
就在這互相絞殺的極致痛苦中,異變發生了!那兩條深深勒入彼此皮肉、沾染了琉璃之淚與赤銅之血的臍帶,接觸點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赤金色光芒!光芒如同熔爐中的鐵水,瞬間將兩條臍帶熔鑄為一體!原本暗紅的臍帶表麵,如同被無形的刻刀雕琢,浮凸出全新的、更加古老而晦澀的文字,不再是《磨骨經》的經文,而是變成了冰冷、殘酷、如同天道律令般的:
“祭天契文:”
“一目換一世”
“剜儘六百目”
“方斷輪回鎖”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熔融的赤金臍帶之上,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血腥氣息。
厲烽的太陽穴突突狂跳,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裡麵攪動。這契文的內容,讓他瞬間明白了“三百祭品”的含義——三百代磨刀人,每一代剜去的一目,換取的是他們守護或抗爭的一世!剜儘六百目……那意味著徹底的終結!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臍帶絞纏最緊的那個節點,赤金光芒最為熾烈之處——那裡,竟然死死地鑲嵌著半枚邊緣磨損、布滿銅綠的古老銅錢!
那正是當年,他親手塞進小金袍人眉心,作為師徒信物,也作為某種承諾與封印的半枚銅錢!它竟出現在這裡,成為這場殘酷臍帶絞殺的核心!
【霜屍睜目】
赤金契文的光芒如同最後的喪鐘,敲響在血階之上。厲烽心中的驚濤駭浪尚未平息,腳下的三百級血霜階猛然發生了更加恐怖的劇震!
這一次的震動,並非來自厲烽的腳步,而是源於台階本身!仿佛沉睡了萬載的亡靈集體蘇醒。台階上,那層層疊疊、數以萬計的磨刀人凍屍,他們空洞的眼窩中,原本凝固如寶石的星髓,突然開始劇烈地蠕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