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詩
淚海浮舟骨作梁,悔恨噬憶痛穿腸。
渡劫需飲忘川水,煙火人間是良方。
厲烽踏上了初代骨粉凝成的涅盤巨舟,這艘承載三十世輪回的方舟在星髓淚海上沉沉浮浮。億萬塵埃的嗚咽隨浪湧起伏,穿透濃霧,如同遠古的塤曲。腳底接觸舟身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桐油和血腥味的黏膩觸感如蛇般蜿蜒而上——他驚覺,這巨舟竟是用殉道者的屍油與天墜星髓熬製的千年古膠榫合而成!
舟身暗嵌著名為《魯班鎮魂榫》的非遺技藝,三千六百枚魚鱗狀的骨榫隨著淚浪的開合而張翕。每當榫卯緊密咬合,渾濁的桐油便從鱗片縫隙滲出。更駭人的是,那些油珠裡囚禁著初代篡改記憶時的慘嚎——那不是刺耳的尖嘯,而是如同鏽刀刮骨般的悶響,在厲烽的耳蝸深處攪動著他沉澱了三百年的痛楚。
厲烽的手撫過冰涼的青銅舟幫,指尖驟然被無形的芒刺貫穿!低頭看去,舟幫綻開蛛網般的裂痕,一根纏繞著腐臭麻繩的朽爛木槳緩緩從中浮現。槳柄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正字血痕,當他的、沾染著自身鮮血的手握住那冰冷的木槳時,那些血紅的正字竟如活蛆般蠕動、重組,在斑駁的木紋上烙下滾燙的詛咒:
“渡人者先溺己海”
木槳劇烈震顫,將曆代持槳者的絕望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虎口處浸染著第18世厲烽自刎前最後一次握槳時的冷汗;掌心黏附著第102世厲烽被怨靈撕碎時迸濺的溫熱腦漿。
槳葉劈開凝脂般粘稠的淚浪,舟底忽然出現巨大的漩渦!三百具由漆黑怨氣凝聚而成的悔恨化身破浪而出。它們的形貌,赫然是曆代厲烽自刎時的殘破軀殼,空洞的眼眶裡燃燒著相同的幽藍冷焰:
第71世化身手持一塊焦黑的麥餅,麥餅在淚海的浸泡下膨脹潰爛,每一粒脫落的芝麻都化作帶著倒刺的毒針,如暴雨般射向厲烽的太陽穴!針尖上還殘留著當年那農婦遞餅時袖口的皂角清香,此刻卻混入了骨髓腐敗的甜腥。
第299世化身拖著獨臂師的斷肢,斷裂的骨茬處噴湧出瀝青般粘稠的記憶黑潮!黑潮中浮現出獨臂師授藝時使用的竹杖——那曾輕點他肩胛骨的杖端,此刻正捅出無數蠕動著的、貪婪的記憶寄生蟲。
“吞了他的現在,我等方能解脫!”悔恨化身齊聲尖嘯,利齒瘋狂啃噬著船幫。厲烽奮力揮槳砸碎一具化身,飛濺的黑色肉塊卻如同活物般黏上他的手臂,瞬間鑽入毛孔,帶來了極致的感官苦難:
1.聽覺煉獄:曆代自刎時頸骨斷裂的“哢嚓”聲在他腦髓深處接連爆響,其間夾雜著喉管漏氣的嘶嘶聲。更可怕的是那些未竟的遺言——第140世臨終呼喚“阿沅”的聲音,此刻化作冰冷的錐子,反複穿刺著他的鼓膜。
2.味覺倒灌:喉頭不受控製地湧上麥餅焦糊的苦味,混雜著獨臂師血液的鐵鏽腥氣,更有無數世吞服過的毒藥滋味在舌根翻騰:鶴頂紅的灼熱、斷腸草的青澀、忘川水的腐甜……層層疊壓,令人作嘔。
3.觸覺淩遲:手臂上仿佛爬滿了冰蛆在噬咬,帶來陣陣麻癢,皮膚下鼓起記憶蠕蟲爬行的軌跡。當第299世的記憶寄生蟲鑽至他的肘部時,厲烽清晰無比地再次感受到了獨臂師斷肢插入自己腹腔時那股致命的冰涼——那正是刑天遺骸覺醒時給予他的致命一擊!
巨舟行至淚海中央,三重劫難如天崩般轟然降臨:
1.桐油焚身
船榫咬合處猛地噴湧出滾燙的屍油!厲烽赤腳踏在油上,腳底板瞬間鼓起鴿蛋大的水泡。水泡炸裂,膿血在甲板上流淌、凝固,竟形成三行扭曲的血字:
“一痛剜目盲”赤目劫:眼前驟然浮現卷49被刺瞎雙目時的劇烈幻痛)
“二痛斷臂殤”銀骨劫:左臂突然感受到卷37被妖獸生生撕扯掉的幻肢劇痛)
“三痛飼種亡”金心劫:心臟如同卷22中被蠱蟲瘋狂啃噬般劇烈抽搐)
滾燙的屍油中沉浮著曆代厲烽破碎的眼球,隨著浪花濺起,黏上他的褲腳。每一顆瞳孔的碎片裡,都映照出他此刻因疊加的劇痛而扭曲變形的臉。
2.噬憶黑潮
悔恨化身們融化成洶湧的瀝青巨浪,鋪天蓋地撲來。厲烽將木槳如矛般刺向浪頭,黑潮被撕裂的瞬間,裡麵竟浮現出賣茶婆婆遞來毒鳩時的獰笑:
“飲了這杯,便不必再受苦了!”
那陶杯上的裂痕與以前所見分毫不差,杯沿甚至沾著當年他打翻藥碗時濺上的泥點。厲烽嘶吼著劈開黑潮,裂口處竟露出了青岩鎮肉鋪那熟悉的剁骨案!案板上未乾的血跡詭異地組成一個箭頭,直指被肉屑填塞的縫隙——那裡正透出星軌圖微弱的熒光。然而下一秒,那剁骨案板突然暴起,化作一頭凶猛的巨鱷,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厲烽手中的木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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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舟吞淚海
涅盤巨舟猛然劇震!船底如同活物般張開一張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開始瘋狂吞噬星髓淚海。厲烽被強大的漩渦裹挾著墜入舟腹深處。在幽暗粘稠的胃液中,他看到初代的骨粉正在重組,化作一麵巨大的青銅棋盤。棋盤上的格線實則是搏動的血管,而每一粒棋子,都是由曆代厲烽的喉骨精心雕琢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