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燈油將儘、屍群再次蠢蠢欲動之際——
沙沙…沙沙…沙沙…
一種極其輕微、卻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詭異聲響,突然從那指向肉鋪案板的星軌光路路徑上傳來。隻見那片焦黑的土地,如同被地下的怪物拱起,泥土簌簌滑落。緊接著,一個閃爍著暗青色金屬冷光的蛇頭破土而出!那蛇頭並非血肉,而是由無數精密咬合、關節靈活的暗青金屬鱗片覆蓋而成,冰冷、堅硬、毫無生氣。它眼眶的位置鑲嵌著兩枚深邃如無底深淵的黑晶,此刻,這兩枚黑晶正閃爍著冰冷而精準的光芒,如同最冷酷的獵手,瞬間鎖定了厲烽手中那盞散發著暗金光芒的蛇油燈!
錚!
蛇口猛地張開,露出內部精密的齒輪結構和一根同樣由暗青金屬環環相扣組成的機關鎖鏈!鎖鏈如同毒蛇的芯子,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直射向燈盞的燈座連接處!意圖再明顯不過——奪燈!
烏光裂空,死亡的氣息比屍潮更加精準、更加致命!
叮——!!!
一聲清脆到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驟然炸響!一點寒芒後發先至,如同瞬移般出現在燈盞與蛇鏈之間!
是那柄沾滿了乾涸碎肉、血鏽斑駁、刃口布滿細小缺口的厚重剁骨刀!刀尖精準無比地、帶著千鈞之力,狠狠點在了機關蛇鏈最關鍵的“七寸”關節連接處!
火星四濺!
那勢在必得的暗青蛇鏈如同被抽掉了脊骨,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嘩啦一聲軟軟垂落在地,蛇頭眼中的黑晶光芒也閃爍了幾下,驟然熄滅。
門檻處那片最濃重的陰影裡,一個如山嶽般魁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顯現。趙大膀子!他身上的粗布短褂沾滿了油膩和暗褐色的汙漬,虯結的肌肉在破舊的衣衫下賁張,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他渾濁的、如同蒙著一層死水的枯黃眼珠,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極其隨意地掃過狼狽不堪、幾乎油儘燈枯的厲烽,仿佛在看一塊即將被處理的肉。然後,那柄沉重的剁骨刀被他隨意地一揮,像拂去肩頭的灰塵。
“滾。”
一個字。低沉、沙啞,沒有任何起伏,卻蘊含著比屍山血海更加恐怖的煞氣!那是肢解過無數牲口、在血腥與哀嚎中浸淫了無數歲月才能凝聚出的、足以壓垮靈魂的純粹殺意!這股無形的煞氣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厲烽剛剛撐起的暗金光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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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仿佛琉璃破碎!那蘊含著星髓之力的光壁竟應聲而碎!化為點點暗金流光消散!光壁破碎的衝擊力狠狠撞在厲烽胸口!
“噗——!”厲烽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口中狂噴而出,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地跪倒在焦土之上,僅靠握著燈盞的右手勉強支撐著沒有徹底倒下。燈焰瘋狂搖曳,幾近熄滅!
光壁破碎的瞬間,失去了壓製的屍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吼!如同決堤的死亡洪流,帶著積壓的滔天怨毒與對生者血肉的極致渴望,瘋狂地向著跪倒的厲烽和門檻處的趙大膀子猛撲過來!腐爛的手臂如同地獄伸出的索命之爪,瞬間遮蔽了視野!
厲烽噴出的熱血,星星點點,帶著他最後的體溫,不可避免地濺落在那盞瀕死的蛇油燈上——滾燙的血滴落在冰冷的燈座,落在渾濁的燈油裡,也落在了那刻著“青霄”二字的微雕之上!
嗡——!
燈座上的“青霄”二字,如同被滾燙的鮮血徹底激活!瞬間爆發出刺目欲盲的赤金色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暗金,而是如同熔化的黃金,熾熱、神聖、帶著開天辟地般的無上威壓!
轟隆——!!!
一道碗口粗細的赤金光柱,自燈座衝天而起!如同撕裂陰霾的審判之矛,瞬間貫穿了低垂的厚重灰霧,直刺向陰雲密布的天穹!光柱所及,濃霧如同冰雪消融般退散!
赤金光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覆蓋了厲烽周圍十數丈的範圍!光芒所照之處——
嗤嗤嗤——!
如同烈陽融雪!那些洶湧撲來的腐屍,無論是新破土的還是古老的,無論多麼凶悍,隻要被這赤金光芒觸及,瞬間發出淒厲到無聲的扭曲,整個身體如同被投入煉爐的蠟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崩解、化為飛灰!連一絲黑煙都來不及騰起!餘下的屍骸,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發出驚恐到極點的尖嘯,再也不敢靠近分毫,瘋狂地鑽入焦土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光柱來得快,去得也快。赤金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回燈座,“青霄”二字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最終恢複成原本古樸的模樣。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隻是一場幻覺。
廢墟重新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徹底。焦土之上,隻留下厲烽如同破布口袋般跪倒在地,渾身浴血,油儘燈枯,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已耗儘。那盞蛇油燈,燈焰隻剩下黃豆大小一點微光,在燈油幾乎見底的燈盞裡頑強地、微弱地搖曳著。
門檻處,趙大膀子渾濁的枯眼似乎在那衝天光柱亮起的瞬間,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光散之後,他再沒有看厲烽一眼,仿佛剛才出手擊碎蛇鏈、間接引發光柱隻是隨手為之。他沉默地轉身,魁梧的身影重新融入肉鋪門檻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之中。
咚…咚…咚…
單調、沉重、冰冷的剁骨聲,再次從陰影深處響起。一聲,又一聲,不疾不徐,敲打著這片剛剛經曆了神跡與毀滅、重歸死寂的廢墟。這聲音,成為了這片死亡之地上唯一的、永恒的韻律。
第四幕:歸燈
世界仿佛被抽離了聲音,隻剩下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和沉重粗糲的喘息。厲烽趴在冰冷的焦土上,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血水混著汗水,從額角、嘴角不斷滴落,在身下的灰燼中洇開深色的斑點。油儘燈枯,死亡的冰冷正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試圖將他最後的意識也拖入永恒的黑暗。
然而,就在這意識模糊的邊緣,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奇異感應,如同遊絲般從掌心緊握的燈座傳來。那感應並非聲音,而是一種血脈深處的共鳴,一種源自靈魂的指引,微弱卻堅定地指向一個方向——肉鋪那厚重的剁骨案板!
生的渴望壓倒了肉體的劇痛。厲烽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用儘殘存的意誌力驅動著幾乎報廢的身體。他不再試圖站起,而是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臂和膝蓋,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如同一條瀕死的蠕蟲,在冰冷的焦土與碎骨斷瓦上,一寸一寸,艱難地向那案板爬去。斷裂的骨頭在移動中相互摩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嘎吱”聲,每一次摩擦都帶來鑽心的劇痛,混合著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死寂的廢墟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距離在絕望的爬行中縮短。終於,他沾滿血汙和焦灰的手,觸碰到了那厚重、油膩、散發著濃重血腥和油脂腐敗氣味的案板邊緣。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掙紮著抬起頭,目光死死鎖定案板下方那片最濃重的陰影——星軌光網最終指向的地方。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將右手緊握著微弱燈盞的那隻)墊在身下支撐,左手顫抖著抬起,五指如鉤,不顧指甲翻裂的疼痛,狠狠地摳向案板底部那層厚厚的、凝結了不知多少年、多少牲口血肉的暗紅血垢!血垢堅硬如石,混合著油脂和塵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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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咯吱…
指甲在血垢上刮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一層層、一點點,頑固的血垢被強行剝離。汗水模糊了視線,厲烽咬著牙,憑借那微弱的燈盞感應,固執地摳挖著。突然,指尖傳來不同於血垢和木質的觸感——堅硬、冰冷、光滑!
他精神一振,不顧指尖傳來的劇痛指甲已經翻裂出血),更加用力地刮擦、摳挖!終於,在剝落了厚厚一層汙垢後,一小片暗青色的金屬顯露出來!
指尖帶著血汙,小心翼翼地撫過那片金屬的表麵。入手冰涼,質地非金非鐵,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氣息。隨著指尖的刮擦,金屬片表麵覆蓋的最後一層汙垢被清除,露出了其下隱藏的刻痕——
那是極其古拙、扭曲盤繞的線條!
它們不像任何已知的文字或圖騰,更像是一種原始的、記錄著某種混沌本源力量的符記!就在厲烽的指尖觸碰到這些線條的瞬間,一股源自亙古洪荒的、浩瀚而原始的混沌源力波動,竟從金屬片深處洶湧而出!
嗡——!
這股波動與厲烽血脈深處某種沉睡的力量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仿佛沉睡的火山被喚醒!特彆是他左足踝處,那個他曾經親手剜去的、如同烙印般的胎記位置儘管皮肉已無,但骨骼深處似乎仍有印記殘留),此刻傳來一陣陣灼熱、酸脹、如同被電流擊穿的劇痛!這共鳴是如此清晰,如此強烈,仿佛兩塊失散萬古的碎片,終於在此刻、此地,隔著時空與血肉,發出了重逢的震顫!
“最深的黑暗裡,掌燈者需先燒焦自己的手,才能照見彆人腳下的路。”
——當厲烽在屍潮洶湧、萬念俱灰之際,以灼傷劇痛的手指死死攥緊滾燙的燈盞,不顧一切地將其高高舉起,試圖用最後的光焰對抗無邊黑暗時,那驟然爆發的火光,曾短暫地、清晰地映亮了一張混雜在腐爛屍骸中的臉——那是一張屬於孩童的、半邊已經腐爛露出白骨、半邊卻還殘留著稚嫩輪廓的臉龐。火光映照下,那空洞的眼窩仿佛在訴說著無儘的不甘與委屈。
本章非遺:滿族薩滿火祭舞焰軌化熊神圖騰,焚邪鎮魂。在厲烽以生命意誌驅動蛇燈爆發時,火焰的軌跡並非無序,而是暗合了滿族薩滿溝通天地祖靈、祈求力量降臨的古老祭舞步伐。光焰凝聚的熊神虛影在熾白中咆哮,威嚴神聖,光焰搖曳的深處,仿佛有來自長白山祖靈之地的蒼涼吟唱跨越時空隱隱傳來,與熊神的咆哮交織,形成一股滌蕩邪祟的原始力量。
物語提示:
“當屠夫的刀聲成為救贖,這人間便隻剩砧板與魚肉。”
——趙大膀子如山嶽般現身,一刀擊碎奪命蛇鏈,隨即轉身隱入陰影。在他轉身的刹那,那柄沾滿碎肉的厚重剁骨刀尖上,一滴粘稠的、混雜著不知名牲口血液的暗紅血珠,悄然滑落。血珠無聲地滴落在厲烽身前那片被屍血、焦灰浸透的焦土上。詭異的是,那滴血落下的地方,焦黑的泥土竟微微拱動了一下,隨即,一朵極其微小、卻晶瑩剔透、散發著微弱星輝的奇異菌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傘蓋在死寂的微風中輕輕顫動,如同這死亡之地上一個突兀而詭異的生命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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