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門在身後扭曲、坍縮、最終徹底閉合的刹那,仿佛連同外界最後一絲微光與聲響也徹底吞噬斬斷。厲烽感覺自己像是從萬丈高空猛地墜入永夜冰窟,一股難以形容的、徹骨陰寒並夾雜著粘稠惡意的氣息瞬間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瘋狂地試圖鑽入他的每一個毛孔,侵蝕他的神魂,汙染他那剛剛重生的混沌道胎。
眼前是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這黑暗並非虛無,而是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汙穢能量與億萬絕望殘念的聚合體,沉重地壓迫著他的眼瞼與神經。混沌道胎無需催動便自主高速運轉,散發出微弱的混沌清輝,勉強在他周身撐開一個方圓不足丈許的、不斷明滅閃爍的微弱淨化領域,將那些無形無質卻無孔不入的侵蝕之力抵擋在外。但每一次那些黑暗氣息衝擊光罩,都讓他丹田劇震,道胎光芒黯淡一分,消耗之大,遠超想象!
耳中再非寂靜,而是被無數細碎、癲狂、充滿了極致痛苦與怨毒的囈語、嘶嚎、詛咒所填滿。這些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神魂識海,仿佛有無數隻冰冷滑膩、由純粹負麵情緒構成的無形之手,正瘋狂地撕扯著他的意識,試圖將他拖入這永恒的瘋狂深淵。鼻腔裡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合氣味——是萬古不化的血腥,是血肉腐朽的惡臭,是怨念凝結的酸澀,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氣息。
腳下傳來令人極度不適的觸感。他踩著的並非堅實的土地,而是一種粘稠、軟爛、仿佛由無數凝固的汙血、碎裂的血肉骨骼、以及凝固的絕望怨念混合而成的詭異物質,微微下陷,並帶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微弱吸力。
這裡,是真正的、被遺忘的煉獄,是輝煌帝族最終沉淪的墳墓。
厲烽強忍著神魂被萬針刺戳般的劇痛與生理上的強烈不適,立刻凝神內視,全力運轉混沌道胎。道胎如同風暴中的燈塔,艱難卻堅定地為他指引著方向——那縷九天混沌青氣傳來的源頭,位於左前方極遠處的某個地方,在這無儘的黑暗與混亂中,如同一盞微弱卻純淨的孤燈。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止,轉而以內息循環。身形如同融入黑暗的幽靈,借助腳下粘稠物質的微弱彈性,以及偶爾出現的、巨大而扭曲的殘垣斷壁作為掩體,朝著感應的方向小心潛行。【薪守護】緊握在手,灰蒙蒙的刀芒極度內斂,緊貼刀身,如同毒蛇收信,隨時準備暴起發出致命一擊。
周圍並非空無一物。在道胎清輝勉強照亮的極限範圍邊緣,無儘的黑暗中,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畸形、散發著濃鬱死氣的影子在漫無目的地徘徊、遊蕩。它們有的還勉強保持著大致的人形輪廓,但肢體以違反生理結構的角度扭曲著,關節處生出森白的骨刺,體表布滿不斷蠕動的膿瘡與腐爛的肉瘤;有的則已經完全變成了不可名狀的怪物,像是將多種生物強行糅合在一起的失敗造物,揮舞著畸形的肢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汙穢能量波動。它們,便是當年那些被汙染、封印於此的帝族遺民,在萬古的絕望與黑暗侵蝕下,化為了隻知殺戮與吞噬的可悲怪物。
厲烽屏住呼吸,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他依靠混沌道胎對能量流動的極致敏銳感知,艱難地預判和規避著這些危險的遊蕩者。好幾次,他幾乎與那些散發著冰冷死意的恐怖存在擦肩而過,那瞬間掠過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讓他全身汗毛倒豎,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越是向著青氣源頭深入,那縷九天混沌青氣的氣息就越是清晰、純淨,帶來的吸引力也越發強大,如同絕望沙漠中唯一的甘泉。但同時,周圍環境也越發凶險。遊蕩的怪物密度顯著增加,其中甚至開始出現一些氣息格外強大、讓他混沌道胎都自發產生劇烈預警信號的存在。它們如同沉睡的小山般蟄伏在黑暗深處,每一次悠長而沉重的呼吸,都引動周圍粘稠的汙穢能量如同潮汐般起伏湧動,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不得不將速度一慢再慢,行動更加謹慎,如同在無數沉睡凶獸的巢穴邊緣行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終於,在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堵由巨大無比、閃爍著暗淡金屬光澤的奇異骨骼堆積而成的、仿佛某種巨獸殘骸的“牆壁”後,眼前的景象讓他驟然停住腳步,瞳孔不由自主地劇烈收縮。
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與周圍的血肉泥沼不同,這片區域的地麵雖然依舊覆蓋著一層暗色物質,卻相對堅硬、“乾淨”。區域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簡陋、粗糙、卻透著一股慘烈悲壯氣息的祭壇。那祭壇並非金石鑄就,而是由無數斷裂、殘損、沾染著暗沉血漬的兵器,以及大量閃爍著淡淡玉質光澤的骸骨,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強行搭建而成。
祭壇之上,一具異常高大、即便跪坐也遠超常人的骸骨,被無數根刻滿了古老符文、閃爍著暗金色澤的鎖鏈死死纏繞、捆綁、固定著。骸骨的大部分已經石化,呈現出一種黯淡卻堅不可摧的暗金色澤,仿佛曆經萬古風霜。然而,在他那空洞的胸腔之內,卻有一點純淨無比的、柔和的青色光團在緩緩跳動、起伏,如同一顆沉睡萬古的、依然保持著活力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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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縷讓厲烽道胎悸動不已的九天混沌青氣,正是從這枚純淨的青色光團中散發出來的!
而那具骸骨,頭顱低垂,麵容早已模糊不清,卻依舊保持著一種詭異的、不屈的、仿佛在與無形巨力抗爭的姿勢。他的一隻手臂骨被鎖鏈絞斷,另一隻手的指骨卻深深地刺入了身下祭壇的“石料”之中,留下了深深的刻痕,仿佛在生命或者說意誌)的最後時刻,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痛苦與侵蝕,卻始終堅守著最後一絲清明,未曾徹底沉淪。
在祭壇周圍,方圓十丈之內,形成了一個奇特的“淨土”領域。沒有任何汙穢能量敢於靠近,那些遊蕩的、瘋狂的怪物也都下意識地遠離此地,仿佛這裡存在著某種讓它們源自本能感到恐懼與排斥的力量。
厲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股難以言喻的敬意與悲涼湧上心頭。這位不知名的帝族前輩,在生命與意誌的最後時刻,竟然以自身殘骸為牢,以無上意誌與這些封印鎖鏈相結合,將這一縷或許是最後的、純淨的九天混沌青氣死死封印在體內,保其萬古不染塵埃,並化為了這片絕望絕地中唯一的、小小的淨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一步步,鄭重地走向祭壇。越是靠近,那青氣越是精純盎然,道胎的渴望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呐喊。
他來到骸骨身前,停下腳步,整理了一下衣衫,儘管衣衫早已破損不堪。他對著這位可敬的前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古老而鄭重的晚輩禮:“前輩英靈在上,後世子弟厲烽,為延續帝族之火,為斬儘世間邪佞,不得已需借前輩守護之氣一用。得罪之處,萬請見諒!”
說完,他不再猶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而又堅定地探向那胸腔內緩緩跳動的青色光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溫潤光團的刹那——
異變陡生!
那具低垂了萬古歲月的骸骨頭顱,猛地抬了起來!頸椎骨發出“哢嚓”的脆響。空洞的眼眶之中,猛地燃起兩團幽藍色的、充滿了無儘痛苦、掙紮與一絲殘存執念的魂火!
“呃…啊…”一聲沙啞扭曲、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仿佛跨越了無儘時空長河的嘶啞聲音,極其艱難地從骸骨開合的下顎骨中傳出,“…走…快走…它們…被驚動了…醒了…!”
話音未落!
轟隆隆隆——!!!
整個封印之地仿佛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太古凶獸,猛然蘇醒!周圍無儘的黑暗深處,那些原本如同小山般沉睡的、最強大的恐怖存在,同時睜開了猩紅的、如同血月般的巨大眼眸!無數瘋狂、暴虐、貪婪的意識如同毀滅性的海嘯般,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席卷而來!
“外來者!”
“新鮮的血肉!”
“撕碎他!吞噬他!”
恐怖的咆哮與意念交織,震得整個空間都在顫抖!無數扭曲的怪物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從四麵八方向著祭壇這片“淨土”瘋狂湧來!那幾位如同小山般的恐怖存在也邁動了腳步,每一次落地都引發大地劇烈震顫,粘稠的地麵掀起波浪!
厲烽臉色劇變,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危機時刻,他再無半分猶豫,探出的手指猛地加速,瞬間穿過了那層溫和的屏障,一把抓住了那團溫潤純淨、蘊含著浩瀚生機與本源的青色光團——九天混沌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