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林從女帝的書房退出來時,感覺自己像是剛從一場精神上的過山車上下來,魂兒還飄在半空。女帝最後那個細微的點頭和眼神,讓他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他站在書房門外,深吸了好幾口帶著墨香和淡淡檀香的空氣,才勉強把狂跳的心臟按回胸腔。臨走前,他鬼使神差地回頭,對著依舊端坐、似乎陷入某種沉思的女帝,小聲補充了一句:“陛下……您……您也注意身體,宿醉未消,彆太勞神了。”
說完,他也不敢看女帝的反應,像是怕被那雙能看透人心的鳳眸捕捉到更多秘密,趕緊夾著尾巴主要是夾著腫痛的拇指),一溜煙地跑了。那背影,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尷尬。
女帝確實沒有阻止他,甚至沒有抬頭。她隻是維持著那個姿勢,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範林那些關於“未來”、關於“排擠”、關於“夢想”和“現實”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一個來自異域的孤獨靈魂,懷揣著不切實際的理想,卻意外地與她這個亂世中的王者產生了某種奇特的共鳴……這感覺,很陌生,也讓一向殺伐果斷的她,罕見地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思。
範林垂頭喪氣地走在回廊上,拇指的疼痛和剛才情緒的大起大落,讓他整個人都蔫蔫的。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恰好被守在附近、名義上巡邏、實則暗中觀察的姬如雪看了個正著。
姬如雪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擋在了範林麵前。
“喂,”姬如雪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比起之前的殺氣騰騰,已經算是“和顏悅色”了,“被陛下訓斥了?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範林抬起頭,看到是姬如雪,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有。陛下……沒訓我。”
“那你這副模樣作甚?”姬如雪挑眉,“拇指還疼?”
“疼……但也不是因為這個。”範林歎了口氣,眼神有些飄忽,“就是……覺得自己挺沒用的,老是惹麻煩,還……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指的是對女帝傾訴心事,但在姬如雪聽來,可能以為是他承認了自己之前的吵鬨。
姬如雪看著他這副罕見的消沉模樣,心裡那點因為“寢宮事件”殘留的芥蒂,莫名地消散了不少。她甚至破天荒地試圖……安慰?雖然方式很姬如雪)
“哼,知道自己是麻煩就好。”姬如雪抱著胳膊,語氣依舊硬邦邦的,“不過,陛下既然沒把你趕出去,還讓你留著那堆……鐵疙瘩,說明你還有點用。彆整天哭喪著臉,像個沒斷奶的娃。”
範林:“……”謝謝,有被安慰到,但不多。他扯了扯嘴角,還是打不起精神。
就在這時,遠處庭院裡傳來一陣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叮!”
是加蘭德步槍換彈夾的聲音!
範林和姬如雪同時循聲望去。隻見李星雲這個憨憨,正抱著那支“凶器”,一臉興奮地研究著。他顯然是從範林之前的“血淚教學”中領悟到了精髓,正學著範林的樣子,拉動槍栓,然後試圖模擬裝填。
“嘿嘿,這玩意兒有意思!叮一聲,真帶勁!”李星雲嘴裡嘀咕著,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的臨近。他拿起一個橋夾可能是範林之前演示用的),模仿著範林的動作,用拇指按住子彈,往彈倉裡塞……
範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他下意識地想喊:“彆!星雲!快撒手!”
但已經晚了!
曆史的悲劇,總是驚人地相似!尤其是在作死這方麵,李星雲似乎有著不輸於範林的天賦!
隻見李星雲用力將橋夾往下一壓,槍機在彈簧的作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哢嚓”一聲,猛地複位!
“嗷嗚——!!!!!!!!!!!”
一聲比範林之前那聲更加淒厲、更加高亢、更加具有穿透力的慘叫,如同被踩了蛋的霸王龍,轟然炸響!其音量之大,分貝之高,幾乎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音波,朝著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李星雲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猛地向後一跳三尺高!加蘭德步槍再次“哐當”墜地!他左手死死攥住右手手腕,而他的右手大拇指,赫然步了範林的後塵,被牢牢地、死死地、無情地夾在了槍機和機匣之間!鮮血,同樣瞬間湧出!
“手!我的手!我的大拇指!斷了!肯定斷了!比老範的還疼!啊啊啊啊啊!”李星雲疼得當場表演了一個原地陀螺旋轉,眼淚鼻涕齊飛,慘叫聲堪稱魔音灌耳,繞梁三日而不絕!
範林:“……”
姬如雪:“……”
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庭院裡那個抱著手瘋狂轉圈、慘叫連連的李星雲,一時間竟忘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