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3日清晨。沙西市長辦公所在的行政大樓,三層市長辦公室裡,熱列茨正像往常一樣,被公務文件和技術圖紙淹沒。他幾小時前剛處理完一起關於宿舍區供暖管道的糾紛,又批複了兵工廠擴建區增產計劃的一份材料采購單。
突然,市長辦公室的木門被人猛地推開,發出“砰”的一聲,震得桌上的市長印章都跳了一下。
熱列茨猛地抬頭,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工業總工特有的不悅——誰敢在市長辦公時間,沒有預約,如此無禮?他心想。
闖入者是露西院長。她沒有穿前天那件優雅的白大褂,而是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裙,頭發有些淩亂,臉上寫滿了憤怒、焦急和疲憊。她手裡緊緊攥著一份醫院的體檢報告,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熱列茨市長!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露西直接走到桌前,語氣冰冷而堅定,完全沒有平時那種溫和有禮的樣子。
熱列茨愣了一下,看到是露西,立刻收起了怒氣。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露西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他知道,能讓這位專業而內斂的醫護人員如此失態,一定是出了大事。
“露西分院長,請冷靜,發生什麼事了?請坐,彆生氣,慢慢說。”熱列茨趕緊繞過桌子,走到一旁的角落,拿起一個搪瓷缸,倒了一杯溫熱的駱駝奶茶,遞到露西麵前。
露西沒有接茶,而是將手裡的報告狠狠拍在了沙棗木桌上。紙張在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震得熱列茨手中的茶杯也晃了一下。
“解釋?你看看這份報告!”露西的聲音裡帶著顫抖,充滿了醫者仁心的憤怒,“這是昨天沙西兵工廠第一批工人的體檢報告!肺部陰影、慢性支氣管炎、眼結膜炎、再生障礙性貧血前兆……這些都是典型的職業慢性病!而且數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加!”
露西指著報告上的數據,語氣尖銳:“市長先生,你告訴我,你們的工廠裡,有沒有強製工人佩戴口罩?有沒有要求他們在切割和打磨鐵屑時,戴專業的防塵設備?有沒有在焊接時,提供專業的防護麵罩?”
她深吸一口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看到的是,工人為了圖方便,直接赤膊上陣,鐵屑飛濺,粉塵彌漫!你口口聲聲說沙西的工人是金沙的基石、是英雄,但你卻任由他們用自己的健康和生命,為你們的坦克和轎車生產線買單!你是在謀殺他們!”
這番指責如同重磅炸彈,狠狠砸在了熱列茨的心頭。他那顆熱愛工業、堅信“工人至上”的心,瞬間被愧疚和自責填滿。他那滿是油汙和汗水的臉上,血色儘褪。
熱列茨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他自己也曾是工人,想起他自己曾經的工傷,想起他曾經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提高產能、擴建廠房、確保軍火訂單上,卻唯獨忽略了最根本的——工人的安全與健康。
他放下茶杯,對著露西院長,深深地、莊重地鞠了一躬。
“露西院長,我錯了。”熱列茨的聲音沙啞而沉重。他沒有為自己辯解,沒有搬出生產任務重、時間緊張之類的借口。
他直視著露西的眼睛,沉痛地承認道:“我隻看到了鋼鐵、看到了訂單,卻忘記了,工業的基石,不是冰冷的機器,而是活生生的工人。你說的對,我疏忽了,這是我作為市長和總工的失職,我向你道歉,也向所有沙西的工人道歉。”
熱列茨語氣堅定:“請你相信,我熱列茨,絕不是那種為了利益罔顧工人生命的機器人。現在,請你把茶喝了,坐下來。告訴我,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我的錯誤,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熱列茨迅速從“市長”變回了那個務實、高效、專注於解決問題的“總工”。他立刻拿出紙筆,將露西的體檢報告放在一邊,然後從堆積如山的公務文件中清理出一小塊地方。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熱列茨端茶遞水,甚至親自去辦公大樓食堂拿來了沙棗糕和駱駝奶,請求露西邊吃邊說。不知不覺到了夜晚,兩人竟徹夜未眠,圍繞著工廠生產線的實際情況,以及國際醫院的標準,製定了一份極其詳細、幾乎苛刻的《沙西兵工廠工人安全與健康管理新方案》。
方案涵蓋了從原料切割到組裝、從通風係統到日常體檢的每一個環節,重點要求所有工人必須佩戴符合國際標準的防護設備口罩、麵罩、護目鏡),並嚴格執行休息製度。露西看著這個疲憊不堪卻依舊燃燒著鬥誌的男人,心中的怒火漸漸被尊重和理解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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