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死寂,卻無人能安然入睡。
恐懼無形的蔓延,濕冷地鑽進每個人的骨頭縫裡,帶來徹骨的寒意。昨夜西鄉堡的消息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漣漪至今未散,反而隨著黑暗愈發擴散。
天邊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清晨的寒氣凜冽,凍得人骨頭發僵。
城牆上值守的軍士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比昨日李季歸來時更顯倉惶急促,叫喊聲順著風傳下來,帶著一股子的顫音。
“人!官道上有人!兩個人影!往咱們這邊來了!”一個眼尖的哨兵扯著嗓子喊,聲音都劈了叉。
“看清了嗎?是咱們的人?!彆他娘的是那些鬼東西裝樣子!”另一個聲音吼道,透著緊張。
“騎著馬!是咱們順義堡的靠旗!是斥候!是咱們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
離近了之後,堡外的兩名斥候向城樓上大喊。
“是我們回來了,快開門!”
不等親兵氣喘籲籲地跑來通報,早早在城門等候的李煜已經登上了城牆。
“開門!”
得到百戶的命令,兵士們這才開始扭動絞盤。
吊橋的鐵索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凍硬的鉸鏈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一道縫隙。
清晨的寒風猛地灌滿衣袍,讓李煜的精神一振,但心頭的沉重卻絲毫未減。
五個斥候,回來一個,現在又來了兩個,還有兩個呢?
兩個斥候的身影看著很是狼狽。
臉上、身上糊滿了塵土與碎草,胸前的甲葉歪扭著,眼眶周圍明顯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他們胯下的戰馬也沒好到哪去,馬的側身上還帶著幾道淺淡的劃痕。
“大……大人……”
“快!給他們水!把醫師叫過來,立刻!”
李煜厲聲下令,聲音在清冷的晨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心頭那塊懸了一夜的巨石落下了一半,卻又因隻回來了兩人而猛地提起了另一半。剩下的兩個,經過這一夜怕是凶多吉少了。
溫水被急急忙忙送來,用粗陶碗裝著。
兩個斥候幾乎是搶過碗,也顧不上彆的,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脖子一仰就大口吞咽起來。
水流得太急,嗆得兩人連連咳嗽,彎著腰,咳得撕心裂肺,好一陣才勉強緩過氣,憔悴的臉色卻因充血顯得更加駭人。
緩過勁來,兩人才斷斷續續地把話說清楚。他們是奉命分彆前往沙嶺堡和高石堡方向探查。
啟程時勉強還算順路的兩人結伴而行,卻在官道上被屍鬼阻住了去路。
“官道上……也有……也有那些索命的鬼東西……”
先開口的那個斥候聲音發顫,仔細回憶著經過。“我們根本不敢硬衝過去……甩開幾隻屍鬼後,隻能想法子繞路。”
沒有強行衝過去,主要還是害怕連人帶馬的被屍鬼撲倒。
繞路,意味著在遠離官道,荊棘叢生的荒野和密林中艱難跋涉,還得時刻提防著暗處可能撲出來的危險屍鬼。
難怪他們兩個神色憔悴,一路上如此緊張戒備,很是耗費心力。
“路上……路過一個小村子……原本想看看能不能找口水喝,讓馬歇歇腳……”另一個斥候顫抖著接上話,聲音裡已經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村口……是凝固發黑的血……還有……還有些被啃得隻剩骨頭...混在一起…...”
他沒細說下去,隻是眼睛中都是心有餘悸的顫動。
但那未儘之語所描繪的慘狀,讓周圍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脊背發涼。
幾個膽小的已經悄悄往後縮了。
兩個斥候當時嚇得魂飛魄散,連村子的邊緣都沒敢靠近,扭頭就催著疲憊的戰馬沒命地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