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火,可能會把眼前這個他向來頗為欣賞的世侄,一同燒成灰燼,一道送上一條萬劫不複的不歸路。
當然,也要往好的想不是嗎?
年輕人好啊,隻有年輕人的熱血才是澆不滅,也熄不了的。
他那個去了高麗的親子是如此,眼前老友的親子,亦如此。
一個十八的毛頭小子,還是太嫩了點兒。
不像是他這樣已經開始走上人生下坡路的老朽,眼裡、心裡都隻剩下了算計,宛如本能,活的一點兒也不輕快。
族叔李銘緩緩搖頭,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力,坦然道,“我不知。”
李煜後知後覺,自己又問了句廢話,要是知道小雲舒下落的話,對麵的族叔也用不著鬱結不已了。
但是,族叔李銘還有後話沒說完,“但我知道,她此行訪親的目的地。”
“撫遠縣。”
雖說被錦州李氏族會分走了精力,但他還沒老糊塗到放任自家小女四處亂跑,對她出行的目的地,總歸是曉得的。
隻是,有心無力罷了。
沙嶺堡剩下的這八個家丁,看著他這個家主病倒在床,誰敢傾巢而出?
就算他下嚴令,也沒人敢把他的安危當兒戲。
這屯堡裡人心叵測,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家主就可能被人害了。
誰敢賭?
沒人敢。
這幾百口人的屯堡裡,真的發生什麼齷齪事兒,也都不稀奇。
一次最多派三四個人,根本就找不遠,更不敢分散尋找,這樣子搜尋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有一次外出的家丁冒險過夜,還差點兒因為摸黑和屍鬼戰鬥,再折了人手。
這不,心中愁苦之際,李煜終於把自己打包送上門了。
雖說,他來的比李銘心裡想的稍晚了些,不過好在總算是來了。
“賢侄,不妨先講講你此行的來意吧。”
“也不能讓你光聽我這個當叔父的抱怨不是?”
到了現在的檔口,李銘反倒沒那麼急了,開始問起了李煜此行所求。
權當是......他對亡故舊友的愧疚作祟。
“.......”,提起這茬,李煜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看了一眼病榻上的族叔,又想了想沙嶺堡如今的困境,原本的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想了想又覺得無傷大雅,他還是說了出來,“北邊的上林堡和邊牆駐軍,情況不明,我派去的兩個夜不收,都一去無回。”
“原本侄兒弄來不少糧食,想著跟銘叔你借幾個好手,一同北上探查情況。”
“現在嘛......”,他苦笑一聲,不言而喻。
“糧食?”族叔李銘稍稍愣了愣,馬上他就想通了其中關竅。
“賢侄,怕不是把高石堡積存的庫糧,給搬走了吧?”
雖說是問詢,但他的語氣卻極為篤定。
遍觀周邊地界,想要搞糧食,要麼從千戶所打主意,要麼就是從縣城、軍鎮著手。
憑他順義堡一個百戶衛所的人馬,除了最近的千戶所,彆的都沒可能得手。
看到李煜默認,李銘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暢快大笑,笑得連連咳嗽,“這麼說,那姓周的是死定了!”
他根本不關心那姓周的怎麼死的,是被屍鬼咬死,還是被李煜宰了,都不重要!
“嘿,可算是死了!”
李銘心底頗為解氣。
“要不是他橫插一腳,早幾年前,興許你爹就補上咱們高石衛這個千戶的缺兒了。”
當然,他自己當時也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隻是在故友之子的麵前,也沒必要說那麼清楚不是?
當時,他們兩個相熟的好友,為此還暗暗較勁兒爭了一爭。
誰成想,姓周的半道殺了出來,高價得標。
他給了上官一個他們兩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價碼。
他們當年,就輸在還沒能把那點可笑的良心,丟得一乾二淨!
天知道他治下的軍戶,該被榨的有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