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煙火氣尚未散儘,一支騎隊便再次出現在撫遠縣西城牆之外。
緊隨其後的,還有那六架滿載物件兒的偏廂車。
馬蹄踏碎了清晨的寂靜,也踏碎了箭塔上四人心中凝固的絕望。
張承誌的嘴裡,還機械地嚼著那塊堅韌如石的皮甲。
又乾又硬。
帶著一股子陳年汗臭和黴味,咯得他牙根發酸,腮幫子都徹底麻了。
他倒也不傻,狠話是那麼說,可真要他立刻跳進下麵的屍群拚命,他還是會等到最後一刻。
“大人……快看!”
還是那個叫張旺的屯卒。
“他們……他們回來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哭腔,而是劫後餘生般的嘶啞和顫抖,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指著遠處那支卷塵而來的騎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承誌猛地一怔,咀嚼的動作瞬間停滯。
他費力地扭過僵硬如鐵的脖頸,順著張旺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支騎隊,去而複返。
身後,還帶著一支車隊。
“都彆愣著了!”
張承誌“呸”的一聲,吐掉嘴裡那塊永遠嚼不爛的皮甲,雙手死死抓住箭塔的木欄。
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慘白。
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狂喜顫抖。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快看!他們……他們好像真要來救我們!”
……
李煜帶著幾名騎卒先行一步,在城牆百步之外勒馬停住。
他身後的一名騎卒,單手提溜著一個半鼓不鼓的水囊。
“家主,現在就倒?在這兒?”
李貴掂了掂那平平無奇的水囊,裡麵晃蕩的液體,似乎讓他有些舍不得。
畢竟,也就堪堪半袋而已。
李煜聞言,嘴角勾起笑意,“誰跟你說要倒了?”
他的目光掃過高處的箭塔,最終落在女牆後方,那些若隱若現、緩慢移動的屍鬼身影上。
隻是一個嘗試。
總歸不耽誤什麼功夫。
“屍鬼既然能視能聽,那就沒道理,單單嗅不到味道。”
眼睛和耳朵尚且有用,鼻子沒道理會徹底退化。
無非是嗅覺這東西,本就不如視覺和聽覺來得直接,而且更容易受到其它味道來源的影響罷了。
李煜淡淡道,“收集些血液,隻需等個合適的風向,豈有不行之理?”
水囊裡裝的,正是兩隻兔子的血。
這是昨日紮營時,甲士在營地附近一個被屍鬼堵住的兔子窩裡掏出來的。
沒了人類活動,野外的生靈反而活得越發滋潤,地裡新生的麥苗,都成了它們肥美的餐食。
那些屍鬼也確實蠢笨,隻會尺寸之間的糾纏,永遠慢上一拍,很難抓住這些靈活的小東西。
除非,數量多到能將它們徹底圍死。
要不是有屍鬼堵著兔子洞,營外巡查的甲士也不會有此收獲。
李煜解釋過後,指著李貴手中的水囊,“倒了就太浪費了,這東西哪怕做成血羹,那也是好東西。”
雖說沒辦法保證這兔子生前沒接觸過屍血。
可是,既然高溫煮水能喝,這高溫烹血,也就未必不能食之。
在這個世道,任何能補充鹽分的東西,都與黃金等價。
動物血,是鹽分最寶貴的替代來源之一。
“我們就在這兒,等一陣合適的風。”
“風一起來,你就揭了塞子,讓這血腥味,順著下風口,飄到城牆上去。”
在遼東,這時節,最不缺的就是那卷著些許風沙的亂風。
而且,就這點兒血腥味的傳播距離,迎風也就至多飄個二十丈。
沒風怕是十丈都飄不遠。
算上高低差,也就堪堪夠從城外此處,飄到城頭。
“是,家主!”
李貴不再多問,家主讓怎麼做,他便怎麼做。
......
過了半刻鐘,手上肌膚能感覺到風向似是變了。
‘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