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老婦人乾裂著唇,驚醒之後,立刻起身摸索著,隨後緊緊合握著小兒粗糙的手掌。
王二就在地上打著地鋪,守著他娘。
“小兒,你還在這兒啊!”
“娘怕,怕你也要沒了!”
有些事,不是非要看到,聽到......才能想到。
王二不知他娘何故驚慌,卻也是嘶啞著乾渴的嗓子安慰著。
“娘,孩兒在,一直都在!”
“娘是渴了吧?請您再等等,再等等。”
“等天亮了,孩兒晚些......去醫館瞧瞧,順便打些水回來。”
“到時候,家中就又有水喝了。”
老婦人聽了,卻是沒再言語。
沉默著,她把攥著小兒的手鬆開了。
她撫上小兒的頭頂。
“娘?”
王二不解,卻也恭順的矮下身子,感受著母子間的孺慕之情。
“苦了你了,小兒。”
老婦人另一隻手撫了撫他的背。
王二滿心滿眼都想著,他要護著娘!
“小兒,睡吧,娘......就是怕了。”
“娘不用水,不用了。”
王二含糊的回應著,不敢說實話。
“娘......您快睡吧,已經是深夜了。”
老婦人慈愛的聲音,似乎就是在此時,在王二的耳中最後一次響起?
“小兒快睡吧......”
“娘......也想睡了。”
王二不解,可他實在是又渴又乏,在老婦人的安撫下,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翌日醒來,他就什麼都沒了!
他僅剩的娘親,也沒了。
王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大早。
院子裡的老婦人蜷縮著身子,就縮在院門後頭。
和那門外的半具大兄,真的就僅有一門之隔。
那夜再次睡著後,老婦人到底做了什麼,王二再也無從知曉。
他有時在想,是不是娘親偶然聽到了他近日的什麼夢話?
知道了門外撓門的那半具瘋子的身份?
不管怎麼說,王二仍是死死的記得一點。
都是這世道逼死了她。
於是,南坊裡頭,少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幸存軍戶。
多了個日日捕屍祭奠的沉默漢子。
王二改了自己管不住嘴的壞毛病,他不再說話,也沒人可說。
他開始嘗試設置陷阱。
從生疏,到熟練。
他可以用充足的耐心,去等待一個遊蕩的啖人賊,落入他的陷阱。
他開始學著,用他能在外麵尋到的僅有的柴刀和斧頭,如何劈斷人的脖頸,如何攪碎人的腦袋。
這些......
似乎已經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意義。
日日與屍為伴。
他有多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王二心想,卻似是有些想不起來了。
他試著張了張嘴,卻又趕緊閉上。
這也並不重要......
他很快就又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