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年輕武官在等著親衛收攏屯卒,前來彙合。
另一邊,是少女閨閣,正在丫鬟幫襯下梳妝點綴。
頰上三分醉,眸邊一彎春。
櫻子紅的口脂隻染唇心,餘色用絹帕暈開,活像枝頭新破的棠梨凍。
鏡中佳人睫毛微顫,似蝶翼般,帶著一絲動人心魄的楚楚可憐。
她親手在眉心一點朱紅,刹那間,容光煥發,勝卻萬千粉飾。
丫鬟為她重新理好發絲,滿眼驚豔,忍不住誇讚。
“表小姐,您這紅妝扮好了,真是可人得緊!”
鏡中的官家仕女緩緩起身。
發釵上的墜珠流蘇卻不見絲毫纏亂,足可見少女平日裡錘煉的功底。
“走,隨我去內堂。”
那女子踱步而出。
發間流蘇與耳畔的明月璫叮咚相撞,清脆悅耳。
宮裙迤秀,步履生風。
丫鬟連忙低頭應‘是’,隻來得及瞥見那少女石榴裙下,悄悄露出的繡鞋尖上,一隻顫巍巍的金蝶。
......
“將軍,請!”
趙琅右手一讓,已將收攏完兵卒的李煜,小心引入了待客內堂。
“趙老爺,您也請!”
李煜略作謙讓,二人便一同入座。
這等時局,禮數到了即可,過分執著於虛禮,隻會憑白惹人煩躁。
趙琅環視一周,見丫鬟們正要上前侍茶,他當即擺了擺袖袍。
“你們都下去!”
“去叫後廚多做飯菜,款待那些朝廷兵士!”
這世道,一口實在的吃食,比什麼金銀財寶都來得重要。
“是,老爺!”
趙琅幾句話,便將內堂的閒雜人等清得一乾二淨。
有些話,他必須問個清楚了。
“這位將軍,還未請教大名?”
李煜安然坐著,等著李雲舒的到來,麵上不見絲毫急切。
他不飲茶,不品糕,身姿筆挺,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度。
對於趙府老爺的話,他似乎也樂得答疑解惑。
“本官李煜,添為順義堡六品百戶。”
趙琅點頭,恭敬依舊。
百戶武官,對趙家一介商賈,真不小了。
何況還是幽州李氏......
一旁的趙鐘嶽和趙懷謙,也是心神大定。
這果真是李氏武官,那就好說許多了。
“老夫......敢問李大人一句......”
猶猶豫豫,喉頭滾動,最後趙琅終究還是問出了這要命的問題。
“這......朝廷援軍,幾時能至?”
大戶人家,困守府邸,有哪個不是抱著些許的僥幸?
若真是沒了希望,府上的仆役丫鬟,又有哪個還能坐得住?
人心......頃刻崩散,也是難免的。
李煜的目光,緩緩掃過麵前三張寫滿緊張與期盼的臉。
他身子向後一靠,微微抬頭,望著雕花的房梁,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錘。
李煜嘴裡輕聲道。
“據本官所知......”
“撫遠縣,沒有援軍。”
他頓了頓,補上了更直白的一句。
“或者說,我們,可能就是這裡……近期唯一的援軍。”
李煜心中估量著。
朝廷與遼東最後的一封文書往來,到了這時日,估計是已經斷了。
如今出行艱難,那是多少條人命,也沒法子從洛陽一路跑出山海關了。
李煜無從查證,可他就是敢下這個結論。
除非朝廷是想幫助屍疫進一步在天下擴散。
否則,阻斷與遼東的一切陸路聯係,是唯一且最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