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性急的屯將按捺不住,抱拳躬身,嗓音都帶著幾分焦躁。
“大人,您拿個主意吧!”
這一聲,打破了帳內死寂。
武官們爭議歸爭議,可現場唯一能拿主意的。
自然是東路軍主將,總兵孫邵良。
至於監軍,勉強算是半個。
角落裡,那位始終閉目養神的監軍,則像是入定的老僧,與帳內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
文武不和,內外對立。
這基本就是大順王朝的慣例。
所謂內外,就是內廷宦官,和外廷文武的不和。
閹人監軍,天子家奴,名為監察,實為爪牙。
他們與外廷文武,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天下的錢糧就那麼多,內廷多刮一分,外廷便少一分,早已是水火不容。
這就造成了對立。
而曆代大順皇帝,也樂得如此。
內外製衡,方為帝王心術。
若真是內廷外廷團結一心,文武官吏和睦相處。
皇位上的人,屁股哪還能坐得安穩?
......
孫邵良沉思,一言不發。
手指,在桌盤上緩緩敲擊,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帳內燭火搖曳,將他臉上的陰晴不定照得格外分明。
許久,許久。
他霍然起身,雙掌重重拍在案上,發出一聲巨響!
“本官決意,遵令撤軍!”
作為遼東總兵中的邊緣人物,孫邵良深知自己根基淺薄,行事隻能如履薄冰。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孫邵良心中有自己的計較。
抗命的風險實在太大!
隻要,自己手中留著主帥劉安的這封親筆信。
留著他這上麵的兩枚印記。
這便是鐵證!
縱使撤軍之後,發現一切都是倭人詭計。
東征失利,那也怪不到他一個偏師主將的頭上。
最大的一口黑鍋,還是得失了印記的劉安去背。
畢竟,是他下的令。
回去交錢打點一番,最多就是罰一罰。
頂多降到千戶,起碼罪不至死。
再者說……
孫邵良瞳孔微縮,一個念頭在心底炸開。
倭人如何能拿到主帥大印?
西路軍主帥大印,能被倭人使用?
什麼情況下,倭人才能拿到大印?
......恐怕隻有主帥劉安被殺,甚至被俘的前提下。
其背後蘊含的意味,比之西路軍儘歿也沒兩樣。
若真如此,他們繼續南下......
豈不是從齊頭並進,變成了孤軍深入?!
那頃刻之間,怕不是就要步上西路大軍的後塵!
前後利弊一權衡,撤軍,是他自己唯一的生路!
撤軍。
若成,則有保全偏師之功。
不成,有帥令在手,也可免去殺身之禍。
人還活著,總比死了的強。
當然,這些想法,絕不能對眼前這些眼巴巴望著他的下屬道明。
“咳!”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如電,掃過帳下眾人。
“劉帥必定事態緊急,方才如此大量的放飛信鴿!”
“縱使信上說的泣血複生不是真的。”
“再者,諸位想想,若信中所言為假,隻是倭人設下的伏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