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隨即當眾說出了他對北探的決斷。
“北上打探,人多便是拖累。”
“人少,亦是孤注一擲的險途。”
“若派步卒,遇上屍群便是十死無生,更可能引火自焚,將災禍帶回堡內!”
“是故,我意領十騎,輕裝簡行,向北往返,一日而歸。”
“徐徐圖之,以免擾屍南下。”
李忠聞言大驚,起身抱拳,出言勸道。
“家主,何必勞您親往?”
“卑職願為家主前驅,萬死不辭!”
這番舉動引得堂內一片騷動,不少人都麵露憂色。
不管怎麼說,在場許多人,是不樂於見到李煜弄險的。
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就不能出現上官遇險的境況。
這會導致順義堡內還算穩定的權力架構,霎時天崩地裂。
李煜輕輕搖頭,語氣平靜的解釋道。
“非我好險,實不得不為也。”
李煜垂下眼簾,肅聲而問。
“若路遇屍鬼,你意欲如何?”
李忠思慮五息,毫不猶豫地昂首答道。
“回稟家主!”
“自是除之,以安道路靖平。”
李煜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繼續追問。
“若遇百屍成群,群屍環伺,你又待如何?”
李忠明顯一滯,思索更久,複答道。
“自是避其鋒芒,亟待退還堡內!”
李煜搖頭,略帶失望的下了結論。
“若隻如此,此事你便無法代我而往。”
李忠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神中困惑與委屈交織,張了張嘴,卻又不敢駁家主麵子。
漢子的嘴唇竟是都抿成了一條倔強的直線。
李煜踱了兩步,環視堂內眾人,出言解釋道。
“三五遊屍,需觀其來曆,是兵乎?是民乎?!”
“民是流民?鄉民?”
“兵是衛軍?邊軍?”
“百千群屍,需察其動向!若它們正朝南來,又待如何?”
“若大難臨頭而不自知,我等雖苟活於此,卻與身入死地何異?”
“如此,非本官親至,誰能承擔?!”
“唯有早做決斷!方乃生機所在!”
李煜環視一周,堂內死寂,無人再敢抬頭與之對視。
李煜也不惱,麵朝堂外,一掃沉鬱,朗聲擊節。
“青黛,擺宴!”
好在一場小小的團宴,抹去了眾人心中的些許陰霾。
......
次日,晨曦初綻。
“駕——”
“駕——”
裂開晨曦的呼喝聲短促而有力。
馬蹄叩擊著如今了無人跡的官道,聲響單調而急促,卷起陣陣塵土。
李煜的目光掃過隊伍。
十騎。
三名精乾夜不收,六名親衛,並李煜自己。
一人一騎戰馬,輕裝簡行,身後隻跟了五匹馱著乾糧、清水和備用箭矢的駑馬。
一人雙馬自不可能,卻還算是合乎常規大順騎營的人馬配比。
這就是順義堡昨日軍議商定的北上騎隊。
李煜心下無聲一歎。
百戶武官與家丁親衛,橫亙著一道看不見,卻深不見底的鴻溝。
統兵。
一支軍隊何時進,何時退,何時駐留,如何索敵,如何列陣。
這不是一個普通兵卒,能夠簡單的在日積月累中參悟的兵法內核。
將門武家,大順官場,各行各業,都死死守著一個不成文的傳統。
壓箱底的真本事,除卻那唯一的血脈繼承者外,皆不外傳。
這規矩,放在太平時節,是朝廷武官們防微杜漸,防止兵權旁落的良法。
此刻,卻讓李煜暗自苦笑。
親衛可以辦好主將交代的瑣事。
清點軍械,分發糧草,巡視防務。
他們是李煜意誌的延伸,是他最可靠的手足。
可手足,終究無法取代大腦。
他們的出身,注定了不具備在瞬息萬變的戰局中,獨立做出判斷並承擔後果的能力。
對於百戶這一級彆的低品武官,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