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看著李煜,眼中最後一絲恍惚也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審視。
他指節輕叩扶手,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
“所以,你想逃?”
“就這麼丟下祖宗基業,族人故土,去當一個喪家之犬?!”
語氣中,充斥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意與失望。
在李銘看來。
李煜今日攜民遷戶,是在交托首尾。
絕非久居之象!
他眼神中,竟是頭一次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年輕武官,投以失望透頂的目光。
“爹!”
“女兒相信,煜哥兒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李雲舒見狀,打破了這好似一觸即發的僵局,也捅漏了李銘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審視氣場。
李銘無奈的瞪了一眼自家這件漏風的黑心小棉襖。
頹然歎氣,“哎——”
李煜卻在此時起身,對著李銘鄭重抱拳。
“銘叔誤會了!”
“小侄方才早已言明。”
“報信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小侄另有要事相商!”
李銘雙手死死扣住官椅扶手,骨節凸起,眼睛微微眯著,盯著李煜。
“那,賢侄欲商何事?”
李煜朗聲吐出二字。
“撫遠!”
“撫遠?”李銘口中喃喃,心下體會著簡單二字背後的意味。
旋即,他猛地挺直了身子,眼中爆出精光。
“撫遠縣?還是撫遠衛?”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李煜肯定道,“撫遠衛!”
李銘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片刻後,他竟是擊節起身。
他在堂內來回踱步,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最後,他霍然轉身,目光如炬地看向李煜,一字一頓地問。
“想好了?”
李煜點頭,“想好了!”
“不改?”
“不改!”
李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直接問道。
“那你想如何去做?”
“奪城!”李煜口中二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如今,那可是一座屍城!”李銘仍不罷休,目光咄咄逼人,死死追問,“憑你,能奪的動?”
在李雲舒緊張的注視下,李煜的回答卻坦然得驚人。
他平靜搖頭,“奪不下。”
緊跟著,李煜補充道。
“所以,小侄才來找銘叔相商,共謀大事。”
“若談好了,就奪得下!”
李銘眼神陡然一厲,“借兵?”
除了借人,李銘自認沒什麼能幫得上的。
李煜仍是搖頭。
“小侄不借兵,此為借勢。”
李銘冷聲道,“活人都不剩下幾個,賢侄又打算借勢給誰看?”
“不是給誰看。”李煜搖頭,“是為我順義堡借一條路!否則,便過不去!”
李銘啞然。
一時之間,竟是暗罵自己老糊塗了,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忘了。
沙嶺堡是順義堡的生路,可沙嶺堡也是順義堡的攔路虎。
隻要他不想讓李煜跑。
起碼順義堡的大股軍民,還真就沒法子在沙嶺堡的眼皮子底下跑脫。
屍能翻嶺。
可活人帶著輜重車馬,卻不成。
他們仍舊離不開舊有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