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牆簷滴落,砸在積水中濺起水花。
李煜躲在牆簷後,聽著耳畔的雨聲與遠處偶爾穿透雜音的屍吼,心頭卻在盤算著。
剛才那兩箭,一箭射偏,一箭力道不足,明顯不是為了傷人。
李忠湊近李煜耳畔,低聲說道,“家主,看他們方才的動作,或許是想提醒我們。”
李煜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庫房高台的方向。
台上的人影依舊沒有散去。
台上的人數和射出的箭矢數量,根本對不上號。
人多箭少,真古怪。
如此作為,隻能是打草驚蛇。
那麼些人,但凡一人射出一支,縱使冒著雨水,也可能對他們造成一定威脅。
“張......”
李煜的目光掃過一旁失魂落魄的武官,沒有停留,直接落在他身側。
“張芻,此庫為何處?”
張芻一個激靈,連忙應答,對這裡的布局,他熟的不能再熟悉。
“回稟大人,此乃一處轉運司署庫倉。”
“其內存放有供應東征的轉運糧草,還有些許布匹輜重。”
這裡原本是處空庫,衛城內分屬各衙門的空庫不止一處。
邊地還沒有富裕到,能把每座官庫都填的滿滿當當的地步。
這座隸屬於轉運司使的庫倉,裡麵囤放的,是撫遠北側,鐵嶺、開原、昌圖等重鎮,衛城,早時供應東征的糧草物資。
這些東西,都是經過撫遠、沈陽兩地,最後才南運至鎮江堡,過江抵達平壤轉運大營。
為了方便入庫造冊,這些東西就單獨囤在了這處空庫。
有些錢能貪,可有些錢,是碰不得的。
起碼對撫遠衛的武官們來說是這樣。
貪汙歸貪汙,這是大順官場常態,貪小財不算錯,而是叫做和光同塵。
可要是因為貪財把東征的遼東武官同僚害了,其後果可不止是朝廷事後所謂的下獄追查。
單是那些左近東征武官的家眷,就會發了瘋一般,把他們給連枝帶根的拔除乾淨。
孰輕孰重,官吏們大都拎得清。
正是有著地頭蛇的幽州李氏支持,此次東征籌備,才會這般順利。
......
“家主,要過去瞧瞧嗎?”
身旁親衛投來探尋的目光。
李煜沉吟片刻,最終回以搖頭。
“路線不變,繼續往東去,不往南。”
衛城內有人生還,雖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但李煜可不想等到雨停,又或是入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跟他們一樣被困在衛城中。
救他們與之無益,幫他們反扯後腿。
權衡利弊之下,李煜打算略過此處,也是深思熟慮的理性之選。
......
李煜一路摸到衛城武庫。
除了些許屍鬼,再無其他變故。
時間緊迫,裝運火油罐倒也不需要太多,兩車就夠。
這兩車,還隻是獨輪推車而已。
反倒是張承誌那邊,出了些幺蛾子。
“大人,在下......想留下。”
“在下就替大人守在衛城裡頭,再看看......”
看什麼,不用說,旁人也是心知肚明。
或許是半途庫倉望台上的活人,給了他些許僥幸的希望。
死馬當作活馬醫。
張承誌想留在衛城繼續探索的意願,升起的也不算太過突兀。
張芻和張閬,二人稍作遲疑,也默默走到了家主張承誌身後。
隨即直挺挺的跪伏在地。
“請大人成全!”
作為向導,他們的使命完成的很好。
可作為丈夫、父親、孩子,他們對家人的職責,還遠遠沒有結束。
苦熬日久,好不容易進來了,又怎麼會真的甘心無功而返呢?
李煜靜靜地看著跪在雨水中的三人,眼神中有些遺憾,也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