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壹,擊錘!”
回應張承誌號令的,是一聲在他身側乍響的錘擊交鳴。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兵雙手緊握硬木重錘,腰背發力,沉喝一聲,猛地砸下。
銅木交擊,發出‘鏗’的一聲脆響,宛若杠杆似的銅製機括驟然降下,帶動阻繩之鉤升立,開口。
然後......
被巨鉤緊鎖不放的粗糲麻繩,霎時掙脫束縛!
回位......
三條寬大弓臂積蓄的恐怖力量於一瞬間儘數釋放,淒厲呼嘯聲覆耳!
‘嗖——’
一杆足有一人高的鋼首木身弩槍,平直破空而出。
麵前的長街之景,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抹過,如狂風掃落葉般......乾脆利落地犁開了一道百步空白。
‘噗——’
這條線上,首當其衝的屍鬼身軀,被弩槍射中的胸腹好比受擊迸裂的西瓜,整屍裂成了幾截殘軀。
連帶一蓬蓬汙血,內臟碎片呈放射狀向後潑灑!
如鮮花綻開......淒厲,而不乏驚豔。
‘嘭!嘭!嘭!’
弩槍去勢不減,沿途屍鬼身後接連炸開一團又一團血霧,摧枯拉朽般洞穿了路徑上的一切阻礙。
最後,它在屍鬼身上穿透的血洞越來越小。
伴隨著‘硿!!’的一聲震響,弩槍精鋼棱刃與地麵石磚相觸,濺起一捧火星。
再也維持不住原本平直穩定的飛行姿態。
巨大的衝擊力使得木製槍身再也無法維持穩定,猛然向上彈起,隨即失去平衡。
它開始劇烈地橫向翻滾、抽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斷裂聲......
半截槍身幾乎折斷。
其勢如同一條鋼鞭橫掃,將這落點方圓十步的範圍內攪得天翻地覆。
不下十具屍鬼被這最終一擊砸得筋骨寸斷,拋飛出去。
化作滿地的滾地葫蘆。
床弩一箭之威,竟至於此!
三百步內,其勢無可當者!
“彩!”
一眾老卒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歡喝,心中鬱結之陰霾,被這灑落滿街的‘開門紅’一掃而空。
張承誌目視確認完戰果,沒有片刻遲疑,厲聲回身。
“甲壹裝箭!”
“甲貳,擊錘!”
......
在另一架床弩擊發的震響中,伴隨著‘咯吱’作響的沉重摩擦聲,兩名年輕吏員全力轉動絞盤。
直至粗糲繩弦複位鉤中,蓄勢待發。
這才有兩名老卒合力搬送弩箭,小心翼翼地將之往弩身箭槽內裝放。
一架床弩,至少也需得這麼五人伺候,才能彰顯其威。
一人望山擊發,兩人絞盤,兩人裝矢。
依著張承誌眼下少得可憐的二十餘丁,操持四架便是極限。
......
四弩輪發,據台而守。
通往衛城北門的這條長街,數輪裝射過後,長街近百屍鬼已然一掃而空。
亦如眾人眼中忐忑,儘數褪去。
有什麼東西,在他們的眼眸中重新點起,繼而升騰。
“著甲!”張承誌拔刀,回身大喝,“入市!”
“遵命!”各府老仆、甲兵,目光灼灼,拜禮以敬。
踏過這條‘血肉泥沼’,出了城門,入了市。
他們要走的,是那一晚,各自家主、小輩們的去時路。
或許沒有意義,沒有結果。
但這就是念想,是希望。
雖同為死......然驚懼絕望之困苦,與滿懷期許之奉獻,二者天差地彆。
希望啊,實能讓人為之癡迷,為之......著魔。
......
隔著高大聳立的衛牆,東市南角,一處少見的三進府宅中。
近百人棲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