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他入了北坊。
那邊的亂子,可比南坊的烈度要小得多。
至少前幾波染疫起屍的百姓,規模遠不如南坊那般駭人。
他們是有抵抗的持續性潰敗,而不是像南坊的官兵那樣四麵混戰,頃刻間便被衝垮。
潰敗和潰散,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前者,還能組織嫡係力量且戰且退,還能保有一眾張氏家丁緊跟不舍,為之拚死殿後,衝開血路。
後者,官兵失序,建製崩潰,各自奔逃,連身邊的親衛都被衝散,隻能靠自己的本事和運氣求活。
百戶張承誌,是前者。
百戶王柄勳,就是後者。
與王柄勳的境遇相比,張承誌隻能暗自感到慶幸,他能活下來,也當真不易。
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覺得自己這條命的珍貴。
他若是死了,當初那一個個忠心赴死的張氏家丁,他們的努力便儘數付諸東流,沒了半點意義。
唯有他一直活著,那些逝去之人的犧牲,才不算白費。
......
彙合後連人帶馬,一行人儘數進了撫遠衛城。
李煜也不客套,直白的說道,“張兄,派人去召集各處人手,儘快來此彙合。”
張承誌抱拳,“遵命,張某即刻去辦!”
衛城中僅有的人手,並不局限於駐守西門。
他從西門守卒中召來幾個腿腳麻利的,迅速分派了下去。
“你,去北門通傳......”還有一部老卒與新編民壯,駐紮在北門看守。
“你,去武庫通傳......”包括武庫等重地,也是分了兵去把守的。
張承誌將人派了出去,便重新回到李煜近前。
他頗為好奇道,“不知大人召集人手,是有何要務?可否示下?”
這倒不是為了試探,隻是張承誌希望李煜能快些將他們李氏的兵卒調撥過來,鞏固城防。
否則,以當下撫遠衛城內十室九空的單薄人力,實在是讓人心中難安。
李煜也不隱瞞,而是坦然道,“那衙前坊趙氏,乃我族叔之妻族......”
此言一出,張承誌的目光就落在李煜身後,那在縣衙當差的班頭——趙懷謙。
他知道這人,是被本縣趙氏推上來的人。
在李煜當麵叫出趙懷謙名姓時,張承誌就認出這個熟人了。
隻是他當時還不大在乎,隻當趙懷謙是和他一樣識時務的,皆對李氏有依附之意,所以被李煜收納在麾下。
這倒也正常。
此刻他才恍然,趙氏與李煜之間的這層關係,倒是他張承誌拍馬也比不了的。
他當即抱了抱拳,識趣地退後一步,不再多言。
在場眾人皆是了然,搭救親族,理所應當。
在這個檔口,倒不會有人傻到腹誹李煜公器私用。
倒不如說,在這等亂世,若是連自家的親族都棄之不顧,那才最是令人不齒,也斷然無法托付大事。
一個寡情冷漠之人,誰敢將身家性命托付於他?
難道還能指望這種人,在危難之際會搭救他們這些外人?
顯然是不能的。
他們現在得見此事,隻會更想成為李煜手下的親信之人,才好一並得享庇佑,於這亂世得一棲身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