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後的第一場雷陣雨剛過,水庫南岸的蘆葦蕩就裹上了一層濕漉漉的綠意。清晨五點,陳守義背著帆布釣包走出樓道時,鼻腔裡滿是雨後泥土的腥氣和蘆葦的清香,混在一起格外清爽。他低頭拍了拍釣包側麵的布袋,裡麵裝著小滿昨天特意磨好的新魚鉤——每個鉤尖都閃著銀光,還刻著小小的“滿”字,少年說“新鉤釣新魚,今天肯定能釣上大鯉魚”。
“爺爺!這裡!”
小區門口的老槐樹下,小滿正踮著腳揮手,懷裡抱著厚厚的“江灣釣魚指南”手稿,背上的雙肩包比平時更鼓,側袋裡露出半截新做的木質魚漂——那是他用梧桐木打磨的,漂身上還塗了一層清漆,能防水。“您看我補充的‘鯉魚習性篇’!昨天查了三本書,還問了漁具店的王老板,把鯉魚喜歡的水溫、食性都記下來了!”
少年翻開手稿,裡麵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重點:“鯉魚屬底棲魚,初夏喜在蘆葦根附近覓食,水溫2025c最活躍;餌料偏愛甜腥,玉米+螺鯉粉+蜂蜜是黃金配比……”每一頁都貼著小滿畫的插圖,有鯉魚的側視圖,有蘆葦蕩的釣位示意圖,還有餌料混合的步驟圖。
陳守義指尖拂過手稿上工整的字跡,心裡像被雨後的江水浸過一樣暖。這孩子不僅把釣魚技巧記在心裡,還願意花時間係統整理,這份認真比釣上多少魚都珍貴。“補充得很全,”他把手稿小心地放進釣包內側,“老張說水庫南岸的蘆葦蕩最近在漲水,鯉魚都往淺灘遊,咱們今天用你配的餌料,試試‘打窩留魚’的技巧。”
“好啊!”小滿蹦了一下,雙肩包裡的魚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張爺爺和李爺爺已經在公交站等咱們了吧?昨天李爺爺說要帶他新泡的‘酒米窩料’,還說要教我怎麼判斷鯉魚星!”
兩人踩著雨後的水窪往公交站走,初夏的清晨滿是生機。路邊的月季開得正豔,花瓣上沾著的露珠順著紋路往下滴;廣場上的晨練隊伍已經散開,隻剩下幾個老人在收拾太極劍;賣早點的攤位飄出豆漿的香氣,混著油條的油香,勾得人肚子直叫。
公交站台上,老張和李師傅早已背著釣包在等。老張手裡拿著一根新組裝的長竿,竿身上纏著淺綠色的防滑帶,說是“跟蘆葦蕩的顏色搭,不容易驚魚”;李師傅則提著兩個保溫桶,一個裝著酒米窩料,一個裝著剛熬好的綠豆湯。“可算來了,”老張笑著遞過一張折疊的蘆葦蕩地圖,“我昨晚在上麵標了三個最佳釣位,都在蘆葦根和淺灘的交界處,水深一米五左右,剛好適合鯉魚藏身。”
李師傅也打開保溫桶,拿出一把酒米:“這是用高度酒泡了半個月的,還加了點紅糖,香味能留魚三個小時以上。小滿,等會兒打窩的時候,你跟我學,要把窩料撒成扇形,範圍彆太大,集中誘魚。”
四人背著釣包,提著裝備,擠上早班公交。小滿一路上都在興奮地翻看著蘆葦蕩地圖,時不時指著某個標記問:“張爺爺,這裡為什麼畫個三角啊?是不是水流太急了?”“李爺爺,蘆葦根附近的淤泥會不會掛底啊?要不要用雙鉤防掛?”
老張和李師傅耐心地一一解答,陳守義則坐在旁邊,看著少年好奇的樣子,想起自己年輕時第一次在蘆葦蕩釣鯉魚的情景——那時候也是這樣,纏著老戰友問東問西,手裡的釣竿都握得發緊,生怕錯過一條魚。
坐了五十分鐘公交,再沿著水庫邊的小路走十五分鐘,一片茂密的蘆葦蕩出現在眼前。初夏的蘆葦已經長到半人高,翠綠的葉片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蘆葦蕩邊緣的淺灘上,水色清澈,能看到水底的螺殼和枯草,偶爾有銀色的小魚在水麵掠過,激起一圈圈漣漪;遠處的水庫中央,幾隻白鷺展開翅膀,慢慢飛過,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
“先勘察釣位,”老張放下釣包,從包裡拿出一個折疊的測深儀,“鯉魚怕光,咱們選蘆葦密一點的地方,既能遮陽,又能讓魚有安全感。”
四人沿著蘆葦蕩邊緣走,李師傅時不時蹲下來,用手抓起一把水底的泥土:“這泥是黑褐色的,說明腐殖質多,有很多螺蚌,是鯉魚的天然食物,咱們就在這兒打窩。”
小滿跟在李師傅身邊,認真地觀察泥土的顏色:“李爺爺,是不是黑褐色的泥比黃色的泥更適合釣鯉魚啊?我在書上看到說,腐殖質多的地方魚更多。”
“沒錯,”李師傅笑著點頭,“黃色的泥太貧瘠,沒什麼食物,鯉魚不愛去;黑褐色的泥裡有很多小蟲和螺蚌,鯉魚經常來覓食。”
走到一處蘆葦相對密集的淺灘,老張停下腳步:“就這兒吧,前麵有片蘆葦叢形成的‘天然窩’,鯉魚喜歡在裡麵打轉,而且這裡的水深剛好一米五,不用調太多浮漂。”
四人開始分工:李師傅和小滿負責打窩,把酒米和小滿配的“玉米螺鯉粉”混合在一起,撒成扇形;老張和陳守義則負責整理釣組,老張幫小滿調整浮漂,陳守義則檢查自己的釣線,確保沒有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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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窩要輕,”李師傅一邊撒窩料,一邊教小滿,“動作太大,會驚到水裡的魚,要像撒鹽一樣,慢慢把窩料撒出去,範圍控製在一米以內,讓魚集中在一個地方。”
小滿按照李師傅教的方法,輕輕抓起一把窩料,慢慢撒在水麵上。窩料落在水裡,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很快就有小魚遊過來啄食。“這樣就行了嗎?”小滿問道,眼睛緊緊盯著水麵。
“還要等二十分鐘,讓窩料的香味擴散開,鯉魚才會過來,”李師傅拍了拍小滿的肩膀,“趁這個時間,咱們把餌料準備好,你配的玉米螺鯉粉,要加少量水,揉成軟硬適中的團,這樣掛鉤不容易掉。”
小滿點點頭,趕緊拿出自己的餌料盒,按照比例加水,揉起餌料來。他的動作比以前熟練了很多,很快就揉好了一團餌料,軟硬剛好,還帶著濃鬱的甜腥味。“爺爺,您看我揉的餌料怎麼樣?”他舉起餌料,眼裡滿是期待。
陳守義湊過去看了看,餌料捏在手裡不沾手,輕輕一捏還能散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這樣的餌料入水後會慢慢霧化,能吸引更多魚過來。”
二十分鐘後,窩料的香味已經擴散開,水麵上開始出現零星的魚星——那是鯉魚在水底活動時吐出的氣泡,一串串的,像小珠子一樣往上冒。“有魚星了!”小滿興奮地喊道,趕緊拿起自己的釣竿,開始掛餌料。
李師傅也拿出自己的釣竿,笑著說:“小滿,你先拋竿,我在旁邊看著,有不對的地方給你指出來。”
小滿深吸一口氣,雙手握著釣竿,按照陳守義教的方法,輕輕往後一拉,然後往前一送——鉤餌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準確地落在窩子中央,浮漂穩穩地立在水麵上,露出兩目。“成功了!”小滿高興地喊道,眼睛緊緊盯著浮漂。
陳守義和老張也紛紛拋竿,鉤餌都準確地落在窩子裡。四人坐在折疊椅上,靜靜地等待著魚上鉤。蘆葦蕩的風輕輕吹過,帶著蘆葦的清香和餌料的甜腥味;偶爾有蜻蜓落在蘆葦葉上,翅膀扇動著,像一架架小小的飛機;遠處的水庫傳來水鳥的叫聲,清脆悅耳,讓整個蘆葦蕩顯得格外寧靜。
“注意看浮漂,”陳守義在旁邊提醒小滿,“鯉魚咬鉤很謹慎,會先試探幾次,浮漂會輕輕晃動,然後再慢慢下沉,這時候彆急著提竿,等浮漂沉下去兩目再提,不然容易脫鉤。”
過了約莫十五分鐘,小滿的浮漂突然輕輕動了一下。他屏住呼吸,手指緊緊握住竿柄,眼睛死死盯著浮漂。又過了幾秒鐘,浮漂慢慢往下沉了一目,然後又往上頂了頂——這是鯉魚在試探餌料。“再等等,”李師傅輕聲說,“還沒完全咬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