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百葉窗簾的縫隙，在夏宇的辦公桌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光影，像被精心切割的金箔。他對著電腦屏幕敲下最後一個句號，指尖在鼠標上懸停片刻，才點擊了保存鍵。屏幕右下角彈出的時間提示是十一點四十五分，他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太久沒來鑫宇礦業，辦公室裡的綠植都換了新的品種。
“夏總，您吩咐的飯菜已經送來了。”楊霞推門時特意放輕了腳步，手裡提著的保溫袋還冒著熱氣。她將袋子放在會客區的茶幾上，又遞過來一張便簽，“這是您要的各部門季度報表摘要，我按您的習慣標了重點。”夏宇接過便簽時。——他剛到公司時就囑咐過，訂兩份城南老字號的糖醋小排套餐，白飛飛總念叨那家的醬汁熬得最地道。
同一時間，白飛飛的私人訂製工作室裡，香氛機正吞吐著佛手柑與雪鬆混合的霧氣。玻璃隔斷後的裁剪台上，三塊意大利進口的米白色真絲麵料被熨燙得泛著柔光，王師傅戴著頂灰藍色貝雷帽，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滑到鼻尖，她卻顧不上去扶，指尖捏著銀色軟尺在布料上比畫：“肩線再收半寸，這裡得卡出蝴蝶骨的弧度，張太太上周試穿時，肩胛骨這塊總空著半指。”熨燙機噴出的白霧裹著真絲特有的淡香，在她的鬢角氤氳成細小的水珠。
“飛姐，張太太的禮服改好了！”設計助理小雅抱著件香檳色魚尾裙快步走進來，裙撐撐起的弧度讓她不得不側著身子過門檻。她把禮服掛在落地鏡前的模特架上，手指點著裙擺上手工縫綴的水鑽：“您看這月光石的光澤，剛才在陽光下轉了個圈，簡直像把銀河綴上去了！她剛發微信說，她很滿意！”
白飛飛伸手撫過裙身，水鑽的冷光透過指縫漏下來，在她手腕的銀鐲子上跳著碎光。她忽然想起工作室剛開張時，自己蹲在倉庫裡熨布料，蒸汽熨鬥燙壞了第一塊進口麵料時，她蹲在地上掉了半小時眼淚。那時整個團隊加起來才三個人。後來慢慢好了，陳衝也帶著朋友來訂西裝，總故意多付定金說“樣品費”；尹航更絕，直接把公司年會的三十套禮服訂單砸過來。
如今工作室占了寫字樓的半層，落地窗外就是k市最繁華的商圈。裁剪區的意大利裁床泛著冷光，麵料架上掛著的羊絨、蕾絲按色係排開，像鋪開的彩虹。團隊裡的設計師們正圍著打版台討論新款，負責采購的李姐拿著色卡本跟供應商打電話，連前台小姑娘都穿著量身定製的淺灰色套裙，見人時的微笑角度都受過訓練。提起高端定製，圈子裡的人總會說：“找白飛飛，她能把你藏在骨子裡的氣質都縫進衣服裡。”
“用那個珍珠白的禮盒裝，絲帶選香檳色的。”白飛飛把禮服遞回給小雅，轉身看向牆上的日程表，紅筆圈著的“林小姐”旁邊寫著“婚紗第三次試穿”。她指尖點了點備注欄裡的“馬蹄蓮刺繡”，“讓繡工組把樣稿再拓一遍，昨天林小姐說想在裙撐裡加層襯紗，走路時能飄起來，你們跟版房對接下。”
“知道啦飛姐！”小雅抱著禮服跑出去，開門時正撞見夏宇站在前台，手裡的保溫袋上還印著老字號的紅底金字。
白飛飛在辦公室裡聽見夏宇的聲音，她踩著高跟鞋跑出來，裙擺掃過茶幾時帶落了幾本雜誌：“你怎麼來了？”尾音裡的雀躍藏都藏不住，連耳根都泛著粉。
夏宇和白飛飛走進她的辦公室，把保溫袋裡的餐盒在會客茶幾上一一擺開，糖醋小排的酸甜味立刻漫了滿室。他特意把裝著小排的盒子往白飛飛那邊推了推：“處理完公司的事，想著你肯定又忙得忘了吃飯。”餐盒旁邊還躺著一小盒草莓，蒂上的綠葉子新鮮得像剛摘的。
白飛飛用筷子戳了戳一塊排骨，故意板著臉：“我看你是來視察工作的，順便給我帶了份飯吧？”話雖這麼說，夾起的排骨卻沒舍得放下，醬汁沾在唇角都沒察覺。
茶水間裡，幾個員工正圍著咖啡機竊竊私語。實習生小林捧著剛泡好的拿鐵，眼睛瞪得溜圓：“你們看到沒？剛才夏總進來時，手裡的保溫袋都沒讓前台碰，親自提著的！”她昨天整理客戶資料時，無意間看到過夏宇的名片，鑫宇礦業的總裁頭銜後麵，還跟著一長串她看不懂的會所職務。
李姐往咖啡裡加著奶泡，嘴角的笑藏不住：“去年去米蘭麵料展，遇到個意大利供應商坐地起價，說真絲麵料要加三成。飛姐正著急呢，夏總一個電話打給陳少，不到十分鐘對方就乖乖降價，後來才知道，那供應商在國內的倉庫，租的就是陳少家工業園區裡的倉庫。陳少聽說和夏總是好兄弟呢”她用手肘碰了碰小林，“你以為飛姐這‘k市定製女王’的名頭是白來的？背後有座山呢。”
“陳少？是那個我們市最大地產公司太子的陳衝嗎？我在八卦雜誌上見過他！”小林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趕緊捂住嘴，卻沒注意到白飛飛正站在茶水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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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飛飛看著她們慌忙散開的背影——小林差點撞翻咖啡機，李姐手裡的奶泡壺都晃出了奶漬，忍不住笑出了聲。她轉身回辦公室時，聽見夏宇正在翻她桌上的設計稿，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裡，混著他低低的讚歎。
下午四點，牆上的歐式掛鐘敲響時，白飛飛剛送走試穿婚紗的林小姐。對方穿著綴滿珍珠的拖尾婚紗，裙擺掃過地板時，刺繡的馬蹄蓮像活過來似的。夏宇一直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偶爾抬頭望一眼，目光落在她拿著軟尺量尺寸的側臉上，像落了層溫水。
“還沒忙完？”夏宇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幾個字上打了個圈：“林小姐說想在婚紗內襯加點細節，我得重新畫個結構圖，辦公室有龍井，你自己泡吧，茶葉罐在書櫃第三層。”
夏宇轉身去泡茶。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在白飛飛的發梢鍍上金邊，她咬著鉛筆頭皺眉的樣子，讓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那天她抱著設計稿在街頭摔倒在他麵前，文件夾散了一地，她像隻受驚的小鹿。誰能想到，當年連跟他說話都要臉紅的小姑娘，如今能在一群挑剔的富太太麵前侃侃而談，把夢想繡進了一針一線裡。
辦公室外又起了新的騷動。小雅舉著手機假裝拍麵料，鏡頭卻偷偷對著辦公室：“你們看夏總泡的茶！杯子用的是飛姐最喜歡的那隻兔子馬克杯！”
李姐笑著把小林手裡的手機按下去：“再偷看扣獎金啊。”話雖這麼說，自己卻忍不住往辦公室瞥了一眼——夏宇正幫白飛飛整理散落的畫紙，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同時抬頭笑起來的樣子，比櫥窗裡的婚紗還晃眼。
“搞定！”白飛飛把最後一張設計稿拍在桌上，鉛筆屑簌簌落在桌麵上。她轉頭時撞進夏宇含笑的眼裡，臉頰騰地熱起來：“你笑什麼？”
“笑你厲害。”夏宇俯身看設計稿，婚紗裙擺上的馬蹄蓮刺繡用了三層線，近看是花，遠看像團朦朧的霧。他指尖點了點圖紙，“這裡加顆珍珠當花蕊，會更靈動。”
“那是，也不看是誰的靈感繆斯。”白飛飛得意地揚下巴，隨即又軟了語氣，“不過真要謝謝你，上次我想找蘇繡非遺傳承人，還是你托人聯係的。”
夏宇捏了捏她的臉：“跟我還客氣？走，請你吃城西那家慕斯蛋糕，慶祝我們白大設計師又征服一個挑剔客戶。”
他拉著她往外走時，白飛飛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敲出輕快的節奏。路過茶水間時，裡麵傳來壓抑的笑聲，她紅著臉掐了下夏宇的胳膊，卻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十指相扣的溫度燙得她心尖發顫。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白飛飛看著夏宇說話時動的喉結，忽然想起那些難眠的夜晚——她對著電腦改設計稿到淩晨，那些被客戶罵哭的委屈，那些擔心交不出貨的焦慮，好像都被此刻他掌心的溫度熨平了。
“對了，”夏宇在門口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些假裝忙碌的員工，手裡還牽著白飛飛沒鬆開，“下周請大家去‘雲頂閣’吃飯，就當……正式認認親。”
員工們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歡呼，小雅手裡的麵料差點扔到天花板上。白飛飛又氣又笑地拽著他往外走，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得發脹。
車駛出停車場時，白飛飛看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忽然輕輕開口：“夏宇，你說現在這樣……算不算把日子過成了我們當初想的樣子？”
夏宇轉動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側頭看她。晚霞正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他握緊了她放在腿上的手：“算。”紅燈亮起時，他傾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而且，以後會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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