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靜公主在卡隆國停留的日子裡，心底對這個國家的好奇如藤蔓般瘋長。
那些藏在情報資料背後的細節，那些超出預期的鮮活景象，都在催促著她更深入地觸碰這個正在崛起的國度。
這天清晨，車隊駛離科理爾市區，往郊區的工業區而去。
車窗外的風景漸漸從密集的居民區切換為開闊的產業園區，連片的廠房如蟄伏的巨獸般鋪展開來。銀灰色的屋頂在晨光裡泛著利落的光澤，巨大的玻璃後，隱約能看見內裡機械臂上下揮舞的軌跡——那是工業運轉的脈搏，沉穩而有力。運輸卡車排成筆直的隊列，正有序地駛入廠區大門，車身上“鑫宇重工”四個藍色大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像一枚枚印章，烙著卡隆國工業的底氣。
“這是我們去年才落成的工業園區，”陪同的卡隆國外交官馬庫斯側身指向窗外，語氣裡的自豪藏都藏不住，“目前已有十二家工廠正式投產，主打工程機械和汽車核心零部件。就在上個月，我們剛和夏國簽下一筆出口訂單，金額足足超過三億美元。”
京靜微微頷首，目光卻黏在那些忙碌的廠房上，久久沒有移開。記憶裡新國的工業基地，因為受著西方層層封鎖的桎梏，設備更新像老牛拉車般緩慢，好些關鍵零部件隻能靠隱秘的走私渠道獲取。去年冬天，為了保障首都的供暖，甚至不得不暫時關停部分機械廠，把有限的煤炭優先供給民生。同樣是工業，一邊是拔節生長的蓬勃，一邊是步履維艱的隱忍，這樣的對比，讓她心裡泛起一陣細密的澀意。
她太想摸清卡隆國的工業製造實力了——畢竟資料裡的描述總帶著模糊的濾鏡。情報顯示，卡隆國的工業進程尚在初始階段，可其軍事發展卻突飛猛進，先進裝備列裝的速度快得不合常理。京靜曾私下困惑：一個國家的軍事與工業本應是同生共長的雙生花，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斷層”？
可此刻站在這片工業園區裡，她找到了一部分答案。兩個多小時裡，她沿著生產線看，從精密的零部件加工車間，到自動化的組裝流水線，再到嚴格的質量檢測環節，每一處細節都在訴說著卡隆國重工業的先進。或許在整體規模上，它還比不上西方強國與夏國，但在技術精度與創新能力上，早已不落下風。京靜忽然意識到，外界對卡隆國的認知實在太過片麵——假以時日，等這片工業沃土結出更豐沛的果實，這個國家或許真的能撼動現有的世界格局。
她對新國和卡隆國的合作也更加重視，新國應該搭上卡隆國這列快速前進的列車。或許新國也能跟著卡隆國的腳步往前快速走一段。
車隊繼續前行，穿過工業新區的鋼鐵森林後，眼前的景象驟然切換，像按下了電影的快進鍵。一條清澈的河流穿城而過，河岸兩側的建築帶著濃鬱的卡隆國特色，白牆之上繪著彩色的民族紋樣。道路兩旁的花叢開得熱烈，粉的、黃的、紫的五彩斑斕。遊客們三三兩兩地走在石板路上，有的舉著相機對著卡隆國特色建築拍照，有的坐在街邊咖啡館的藤椅上閒談，陽光落在他們臉上，漾著鬆弛的笑意。河麵上，幾艘觀光遊船緩緩駛過，船頭的導遊用流利的外語介紹著沿岸的曆史，聲音裡滿是對故土的熱愛。
“這裡是老城區改造後的文旅街區，”馬庫斯笑著補充，“三年前啊，這兒還是一片破破爛爛的棚戶區，到處是低矮的土房。後來政府牽頭投入資金修建特色建築，又引入民營資本開發旅遊項目，才有了現在的樣子。現在每天接待遊客超過上萬人，現在這裡有很多外國遊客，夏國人，燈塔國人，高盧人，我們都很歡迎他們的到來。光周邊的餐飲、住宿、零售，就帶動了近萬人就業。”
京靜的指尖輕輕搭在車窗邊緣，冰涼的玻璃觸感讓她稍稍回神。新國並非沒有這樣的潛力——有千年曆史的古城牆，有清澈的高原湖泊，有廣袤的草原牧場，可常年緊繃的邊境局勢，讓旅遊業始終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去年她曾在禦前會議上提議，拿出部分資金修繕古城牆，打造短途旅遊線路，既能帶動民生，也能讓國民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可提議最終還是被擱置了——軍費預算要優先保障邊境防禦，要優先采購武器裝備，比起遊客的腳步聲，邊境線上的槍炮聲，顯然更牽動著整個國家的神經。
而且國內經濟發展不行，國外的遊客進來也不現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午後，京靜又去了卡隆國的服務業產業園。在一棟幾十層高的現代化寫字樓裡，她看到客服人員戴著耳機，用多種語言接聽國際訂單電話；數據中心的大屏幕上，實時交易數據不斷跳動，紅色的增長曲線像一條昂揚向上的箭頭。“我們的跨境電商平台，去年全年交易額突破了五十億美元，”馬庫斯指著屏幕上的數字，語氣裡滿是驕傲，“多虧了夏國的電商技術支持，現在我們能把本土的蜂蜜、堅果、手織掛毯這些特產，直接賣到歐洲和東南亞的消費者手裡，不用再經過中間商層層加價。這些產品物美價廉，在國外很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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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靜看著那些坐在電腦前的年輕人——他們穿著休閒的襯衫，偶爾和同事說笑兩句，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眼神裡滿是對工作的熱情與對未來的期待。她忽然想起新國的年輕人：大部分適齡青年要麼穿上軍裝駐守邊境，要麼進入國營的企業，在流水線上日複一日地組裝零件。他們眼裡有堅毅，有擔當，卻少見這樣的活力與鬆弛——不是不想，是不能。在生存的壓力麵前，“熱愛”與“選擇”，從來都是奢侈品。
傍晚時分，車隊往京靜居住的領事館返回。途經市中心的廣場時，她讓司機放慢了車速。廣場上滿是休閒的市民：老人們在樹下打太極，年輕情侶手牽手散步，孩子們在草坪上追逐嬉戲，手裡的風車轉得飛快。廣場角落的露天電影幕布已經支起，正播放著卡隆國本土拍攝的紀錄片，畫麵裡一會兒是工廠裡忙碌的流水線，一會兒是田野裡豐收的麥田，一會兒是城市裡拔地而起的高樓。暖黃的路燈把光線灑在人們臉上，那些笑容乾淨而真切，是無需掩飾的安寧與愜意。
回到住處，京靜徑直走到陽台上。遠處的依舊亮著燈火，一盞盞廠房的燈像星星落在地麵，與夜空裡的星光交相輝映。卡隆國的發展，就像一部節奏明快的交響樂——工業的轟鳴是低沉的鼓點，旅遊業的喧鬨是清脆的笛音，服務業的活力是悠揚的弦樂，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奏響了經濟騰飛的樂章。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景象，正是她和無數新國人夢寐以求的未來——沒有封鎖，沒有威脅，國民能安心工作，能自在生活，國家能穩步向前。
可理智很快拉回了她的思緒。新國走不了卡隆國的路，這是她心底最清楚的事實。卡隆國的周邊沒有太強的競爭對手，鄰國要麼體量過小，要麼發展滯後，反而成了卡隆國工業產品、軍火裝備的出口市場，為它的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養分”；而新國地處強國環繞的區域，北邊是老牌軍事強國，西邊是經濟巨頭，一旦貿然開放市場，沒有足夠的工業實力和經濟壁壘做支撐，很可能會被吞噬，淪為他國的經濟殖民地。
更重要的是，卡隆國手裡握著“打破牌桌”的底氣——那些列裝的先進戰機、射程覆蓋廣泛的導彈係統，甚至還有足以威懾西方的核武器，讓西方國家即便不滿，也不敢輕易動武；可新國的軍事力量，目前還隻能勉強維持邊境的基本安全，隻能在西方的封鎖圈裡艱難喘息。從誕生的第一天起，新國就被西方視為“眼中釘”，製裁的清單越列越長，技術的壁壘越築越高，經濟發展舉步維艱。再加上現有的政治體係需要穩定，任何大刀闊斧的改革都可能引發動蕩，稍有不慎，就是國破家亡的風險。
桌上的平板電腦忽然亮起，是哥哥京三發來的消息：“京靜，在卡隆國一切安好？見聞如何？”京靜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許久，刪了又改，最終隻回複了一句：“卡隆國的梧桐，長得很好。”她沒說自己看到的工業盛況，沒說心裡的羨慕，也沒提那些沉甸甸的憂慮——有些困境，有些無奈，終究隻能靠新國人自己一步步扛過去，旁人無法替，外人無法懂。
夜風再次吹過陽台，帶著遠處工廠傳來的微弱聲響，像細密的耳語。京靜抬頭望著夜空裡的星星，忽然想起白天在卡隆國國家博物館看到的一句話：“每個國家的發展，都是一條獨一無二的河流，或平緩，或湍急，或繞過礁石，或衝開險灘，最終都會流向屬於自己的海洋。”她不知道新國的這條河，還要在礁石間繞多少彎，還要經曆多少風浪，但此刻，卡隆國岸邊的燈火，至少讓她在漆黑的夜裡，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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