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足以將鋼鐵壓扁的恐怖水壓,以及永恒的死寂。這就是馬裡亞納海溝萬米深處的常態,是連最頑強的深海生物都難以觸及的生命禁區。
然而此刻,這片亙古不變的黑暗被打破了。
一道微光,如同夜海中悄然升起的明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極淵之地。光芒源自一麵懸浮在海水中的、邊緣流淌著細微符文的鏡麵。鏡麵蕩漾,陸見的身影從中一步踏出。
在他踏出的瞬間,周身那層微光自然擴散,形成一個直徑約三米的無形領域。領域之內,海水退避,壓力消散,仿佛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與外部狂暴的深海環境隔絕開來。他甚至不需要刻意維持,這隻是他身為“鑰匙”、與鏡界規則共鳴後,身處極端環境下的自然顯化。
解析之瞳無聲開啟,不再是過去那樣需要主動激發和消耗精神力,而是如同呼吸般成為了他感知世界的一種常態。視野中的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由無數能量流、物質密度、空間結構數據構成的清晰圖景。
他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目標。
在前方約數百米處,海床的岩層呈現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直徑約五十米的圓形凹陷。凹陷的中心,並非堅實的岩石,而是一片不斷扭曲、旋轉的混沌景象——仿佛一片破碎的玻璃被強行鑲嵌在了現實空間之中。那就是任務描述中的“空間褶皺”。
褶皺內部,光怪陸離的鏡界碎片景象若隱若現,有崩塌的山峰,有倒懸的城堡,有流淌著銀色液體的河流,但這些景象都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閃爍不定,並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湮滅。一股微弱,但本質極其純粹、冰冷的深淵氣息,正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從這褶皺的裂隙中不斷滲透出來,汙染著周圍的海水。
“果然瀕臨崩潰。”陸見心中了然。這種狀態的空間褶皺極不穩定,任何外部的強烈能量刺激都可能加速其毀滅,甚至引發小範圍的空間坍縮。
他緩緩靠近,動作輕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空間擾動。解析之瞳仔細掃描著褶皺的每一個細節,試圖找出深淵氣息的源頭以及其滲透的規律。
“能量讀數顯示,滲透源位於褶皺內部約三十米深處,一個相對穩定的能量節點附近。推測該節點曾為某鏡界碎片的核心,崩潰後殘留,現已被深淵力量標記並作為滲透通道。”冰冷的分析結論在他腦海中自動生成。
按照常規處理流程,他需要進入褶皺內部,在確保不引發整體崩潰的前提下,定位並淨化那個被標記的能量節點,同時穩固周圍空間結構,完成封閉。
但陸見的眉頭卻微微蹙起。
太“標準”了。
這個空間褶皺的狀態,深淵滲透的方式和位置,都太符合教科書上關於“鏡界碎片自然崩潰伴隨次級深淵汙染”的典型案例描述了。簡直就像是……被人精心設計好,擺在他麵前的一樣。
他想起了離開基地時,老貓那欲言又止的複雜眼神,以及莫奕理事那看似平靜卻暗藏深意的囑托。
“考驗麼……”陸見心中默念。如果僅僅是考驗他處理常規任務的能力,那未免太過小覷他如今的身份和力量。除非,這考驗本身,就隱藏著更深層的目的。
他停留在褶皺邊緣,並未急於進入。解析之瞳提升到更高層級,開始回溯這片區域近期的時間線上殘留的能量痕跡和信息碎片。
一幕幕模糊的景象如同快進的膠片在他視野中閃過:
·數日前,這裡確實發生過一次小規模的鏡界碎片剝離和崩潰,能量反應自然。
·但在崩潰發生後不久,一道極其隱晦、帶著某種人工造物特征的空間波動曾短暫出現過。
·緊接著,那股“純粹”的深淵氣息便被“注入”到了那個瀕臨湮滅的能量節點之中,手法精準而老練,絕非自然滲透。
·最後,還有一道更加微弱、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觀測”意念,在不久前方才悄然離去。
陷阱!毫無疑問!
這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利用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即將消亡的鏡界碎片,人為地注入了深淵力量作為誘餌,目的就是引他來此!
是誰?“守夜人”內部的極端派?還是……其他勢力?
那道“觀測”意念離去的方向……
陸見的解析之瞳瞬間鎖定了海溝更深處的一個方位,那裡似乎存在著一個極其隱蔽的能量屏蔽場。
他不動聲色,仿佛並未察覺任何異常,依舊按照標準程序,開始對空間褶皺進行初步的穩定操作。他伸出手指,淩空勾勒,一道道蘊含著鏡界本源規則的符文憑空生成,如同溫柔的絲線,纏繞向那不斷扭曲的褶皺邊緣,暫時延緩其崩潰的速度。
同時,他分出一縷心神,悄然連接上了遠在無數維度之外的萬鏡之廳。一種浩瀚的視野隨之展開,如同在至高點俯瞰著這片海域。通過源核的感知,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個隱藏在海溝更深處的屏蔽場,以及屏蔽場內部……幾個若隱若現、散發著不同於深淵也不同於“守夜人”能量特征的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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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陸見心中冷笑。他不再猶豫,維持著表麵上的穩定作業,暗中卻調動起萬鏡之廳的權限。
“既然想看,那就讓你們看個清楚。”
他故意在穩定符文的結構中,留下了一個極其細微、看似是因力量控製不夠精細而產生的“破綻”。這個破綻的位置非常巧妙,恰好位於那個被深淵標記的能量節點附近。
果然,當他這個“破綻”出現的瞬間——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