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鄭鴻逵,鄭芝豹三人,在鄭成功的陪同下,身形自鯤首一躍而下。
落地的瞬間,腳下並非冰冷的海麵,而是鬆軟的,由蓮葉鋪就而成的,綠色地毯。
地毯從他們落腳之處,一路延伸至岸邊。……本丸禦殿的門前道路兩側,站滿了黑壓壓的幕府重臣與高級旗本。
他們全都低著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刻意壓製到了最低。
整個千代田城,安靜得,能聽到,風吹過鬆針的,沙沙聲。
禦殿門前,是兩排跪伏在地的年輕侍女。
她們手中,捧著嶄新的木盆與毛巾。
“恭迎……上使大人。”
她們的額頭,緊緊地貼在地麵上。
鄭成功沒有看她們。
他隻是信步向前走去。
鄭鴻逵與鄭芝豹,緊隨其後。
他們的臉上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與有榮焉的,自豪。
他們看著道路兩旁,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倭國大名,此刻卻如同溫順的綿羊。
他們再看向前方那個閒庭信步的,年輕的家主。
一種,名為“開創曆史”的,宏偉感覺,讓他們的血液,都開始微微沸騰。
“家主,您看這排場!”
鄭芝豹壓低了嗓門,湊到鄭成功身邊,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興奮。
“這可比當初在東寧,那些紅毛番還要氣派百倍啊!”
“何止是氣派。”
鄭鴻逵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帶著一絲由衷的感慨。
“家主此舉,已非凡俗武力所能及。”
“這是在,為我鄭家,為我華夏,立萬世之基業。”
鄭成功,沒有回應兩位叔父的讚歎。
他的腳步,停在了那間名為“大廣間”的殿閣門前。
殿內的陳設極其簡單。
所有代表著武家威儀的,刀架,弓矢,具足,全都被撤了下去。
取而代代之的,是擺放在各處的插著不知名鮮花的古樸陶瓶。
花香混合著木材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
殿內的光線,有些昏暗。
正中央的主位上,跪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純白色和服的男人。
他的頭發用一根簡單的白色發帶束著,麵容憔悴,雙頰深陷,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他就那麼,靜靜地,跪坐在那裡。
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命氣息的蒼白石像。
如果不是他那雙依舊死死睜著的布滿了血絲的眼睛。
幾乎會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了。
德川家光。
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
鄭成功邁步走入殿內。
他沒有走向那個為他準備的更加華麗的客座。
而是徑直走到了,德川家光的對麵。
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隨意地盤腿坐了下來。
鄭鴻逵與鄭芝豹,也跟著在他身後坐下來。
整個大廣間,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鬆平信綱,小心翼翼地從殿外走了進來。
他對著鄭成功,重重一拜。
然後,他跪行到德川家光的身側,低聲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