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高家堡,雲茹雲遊的足跡並未停歇。
信仰之力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推動著她的力量向新的高峰攀升。
第四道枷鎖破碎後,她所能調動的生機範圍與強度,已非昔日可比。
這一日,她來到一片更為廣闊荒涼的地區。
這裡曾是渭水支流滋潤過的河穀平原,如今卻隻剩下龜裂的河床、死寂的村莊和望不到邊的黃褐色荒原。
乾旱和蝗災先後肆虐,將這裡變成了真正的絕地。
零星可見的枯樹如同伸向蒼穹的絕望手臂,風過處,隻有嗚咽般的呼嘯,卷起漫天沙塵。
跟隨她的人越來越多了。除了忠心耿耿、背著行囊的李石頭,還有從李家坳、王家莊、高家堡乃至更遠地方聞訊而來的信徒。
他們自發組成了一支沉默而龐大的隊伍,遠遠跟著那道青色身影,如同朝聖的羔羊,眼中燃燒著混合了希望與敬畏的火焰。人數,已逾千數。
周文淵和兩名衙役也混在人群中,他們換了更破舊的衣裳,試圖隱藏身份,但臉上的震驚與迷茫卻如何也掩飾不住。
周文淵手中的折扇早已忘了搖動,隻是死死盯著前方的雲茹。
隊伍行至那片巨大的、死氣沉沉的荒原中心。
龜裂的土地蔓延到視線的儘頭,看不到一絲綠意,隻有幾具散落的牲畜白骨,訴說著這裡的死亡。
雲茹停下了腳步。
所有跟隨者也都下意識地停下,屏息凝神,上千人的隊伍竟鴉雀無聲。一種莫名的期待在空氣中彌漫。
雲茹緩緩抬起雙手,寬大的青色袖袍無風自動。她閉合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玉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神情靜謐而莊嚴。
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輕描淡寫地彈指。
她周身開始散發出柔和而濃鬱的青光,如同碧綠的潮水以她為中心向四周蕩漾開來!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沛莫能禦的生命氣息,瞬間籠罩了方圓數裡之地!
“豐饒……”她輕啟朱唇,聲音空靈,卻仿佛響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降臨。”
神跡,開始了!
轟隆隆——!
大地發出了低沉而歡快的轟鳴!並非地震般的破壞,而是沉睡的巨物被喚醒的舒展!
所有龜裂的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撫平,堅硬的土塊變得鬆軟、濕潤、黝黑,仿佛被無形的犁鏵細細翻耕過一遍!
緊接著,無數點嫩綠如同繁星般驟然從新生的土壤中迸發!
不是一兩種作物,是百草、千穀、萬卉!麥苗、稻禾、粟米、豆萁、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野菜、藥草、甚至還有矮灌木的幼苗……它們瘋狂地破土、抽枝、展葉、開花、結果!
視野所及之處,死寂的黃褐色被洶湧澎湃、層次豐富的綠色迅速覆蓋!
金黃的麥浪、翠綠的稻海、紫紅的豆花、各色野花點綴其間……濃鬱到極致的生機和混雜的草木清香如同海嘯般爆發出來,瞬間衝垮了所有人感官的極限!
“啊——!!!”
人群中爆發出第一聲無法抑製的、近乎崩潰的尖叫,隨即引發了連鎖反應!
“地!地活了!!”“莊稼!全是莊稼!!”“神跡!這是神跡啊!!!”
成千上百的人瘋了似的跪倒在地,有的拚命磕頭,額頭沾滿了肥沃的黑土;
有的用手死死抓住身邊飽滿的麥穗,嚎啕大哭;
有的直接撲倒在地,將臉深深埋入茂盛的草叢中,貪婪地呼吸著那生命的氣息,渾身顫抖不止。
李石頭早已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嘴裡反複念叨著:“藥師……藥師……”
周文淵如泥雕木塑般站著,手中的折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張大了嘴,眼睛瞪得幾乎凸出眼眶,看著眼前這改天換地、違背一切自然規律的恐怖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聖賢書中的一切道理、父親官場的算計、世間所有的常識,在這一刻被徹底碾得粉碎!
這根本不是人力!這是……這是創世之神才有的偉力!
他身邊的兩個老衙役早已五體投地,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這還沒完!
雲茹周身青光再盛,她轉向那條早已乾涸得隻剩巨石和白沙的寬闊河床。
她伸出手指,對著河床源頭方向,輕輕一引。
“水來。”
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清越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