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汝州城。
這座剛剛易主不久的城池,還彌漫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慌亂與闖軍入駐帶來的草莽氣息。街道上,行人匆匆,麵色惶恐中帶著一絲麻木,偶爾有騎著瘦馬的闖軍士卒呼嘯而過,帶起陣陣煙塵。
令使王瑾行走在略顯蕭條的街道上,白衣布衫,神色平靜。他額間那若隱若現的青色印記,以及周身那股令人不自覺心安的氣質,讓周圍惶惑的百姓會下意識地多看他兩眼,甚至有人偷偷對他合十祈禱,仿佛他是亂世中一尊行走的慈悲法像。這幾日,他憑借雲茹賜予的“豐饒之力”,救治了不少城中傷患和饑民,範圍催生的薯類也救急了不少人的肚腸,“王先生”的名聲已悄然在底層士卒和貧民中傳開。
但他今日的目標,並非這些普通人。他穿過幾條街道,來到城中原本的縣衙——如今已被闖軍征用為臨時指揮所在。門口守著幾名精悍的闖軍老營兵,眼神警惕,帶著煞氣。
“站住!乾什麼的?”一名頭目模樣的士兵上前攔住王瑾,語氣不善。
王瑾停下腳步,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禮:“勞煩軍爺通稟,在下王瑾,有事求見闖王麾下大將劉宗敏劉將軍,或田見秀田將軍。”他直接點名李自成最核心的左膀右臂,而非求見李自成本人,這是一種策略,避免直接衝突,也更容易獲得接見。
那頭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其氣度不凡,不像尋常百姓,皺了皺眉:“你見劉爺、田爺何事?他們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王瑾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並未打開,隻是道:“在下略通岐黃之術,偶得一些對跌打損傷、陳年內傷有奇效的藥材,特來獻上。此外,關於近日京城流傳的諸多消息,在下或有一些獨家見解,願與將軍們分享。”
那頭目果然遲疑了一下,接過布袋打開一看,裡麵是幾顆異香撲鼻、隱隱泛著青光的藥丸,一看就非俗物。又聽對方提及京城消息,如今營中對此事正是猜測紛紜、人心浮動之時。
“你在此等候!”頭目收起藥袋,語氣緩和了些,轉身進去通報。
約莫一炷香後,那頭目出來,對王瑾道:“田將軍願見你,跟我來!”
王瑾被引著穿過戒備森嚴的庭院,來到一處偏廳。廳內,闖軍大將田見秀正坐在主位上,麵色沉靜,目光銳利地打量著走進來的王瑾。劉宗敏並不在,顯然田見秀更為謹慎細致,先來探探底。
“你就是那個會治病、會變出糧食的王先生?”田見秀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審視,“你說有京城消息?可知妄言惑眾,在俺們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王瑾從容行禮:“在下王瑾,見過田將軍。消息真偽,將軍自有判斷。在下隻想問將軍一句,近日傳聞,官軍二十萬大軍於伏牛山頃刻覆沒,主帥被擒,陛下被迫於承天門外頒布新政三詔……這些,可是真的?”
田見秀瞳孔微縮,身體微微前傾:“你如何得知?你還知道什麼?”這些消息雖已傳來,但細節模糊,王瑾如此肯定地說出“頃刻覆沒”、“主帥被擒”、“承天門外”等關鍵詞,讓他不得不重視。
“在下不僅知道這些,”王瑾平靜地說道,目光坦然地看著田見秀,“在下還知道,洪承疇、孫傳庭已被官複原職,分彆趕赴遼東和陝西。更知道,令二十萬大軍覆沒、令死者複生、令陛下不得不下詔的,並非什麼妖法,而是真正的……‘神跡’。”
他頓了頓,觀察著田見秀驟然變色的臉,繼續投下重磅炸彈:“而在下,正是奉那位施展‘神跡’者之命,特來向闖王傳達一句話。”
田見秀猛地站起身,手按在了刀柄上,厲聲道:“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豐饒令使,王瑾。”王瑾終於亮明身份,額間的青色印記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一股難以言喻的、溫和卻浩瀚的氣息淡淡散發出來,讓田見秀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按刀的手竟有些僵硬。
“豐饒……令使?”田見秀咀嚼著這個詞,臉上的驚疑不定變成了深深的震撼和一絲恐懼。所有的傳聞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那個伏牛山的“妖女”或者說“神女”,竟然真的派了使者到了他們眼皮底下!
“你要傳達什麼話?”田見秀的聲音乾澀無比。
王瑾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豐饒之主有言:請闖王李自成,七日之內,親至伏牛山覲見。過時不至,視同決裂,後果自負。”
話音落下,偏廳內死一般的寂靜。田見秀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這哪裡是邀請?這分明是最後通牒!是戰書!
“你……你好大的膽子!”田見秀又驚又怒,卻發現自己竟不敢真的拔刀相向。
王瑾神色不變:“在下隻是傳話之人。話已帶到,如何抉擇,全在闖王。田將軍,闖王是英雄豪傑,當能看清眼下局勢。二十萬官軍尚且如此,何況其他?豐饒之主心懷天下,願予生機,望闖王……莫要自誤。”說完,他微微一禮,竟不再多言,轉身從容離去。田見秀呆立當場,竟忘了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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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報到了李自成那裡。
中軍大帳內,剛剛還在為又獲得一批伏牛山交易來的藥品而稍顯輕鬆的氛圍蕩然無存。李自成拿著田見秀遞上來的、記錄著王瑾話語的紙條,手指微微顫抖,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