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偏西,整個梁山泊卻像燒滾的油鍋般炸開了鍋!
石碣村鄉親站在金沙灘上,望著連綿的磚房,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雪花零零星星地飄著,落在眾人破舊的棉襖上,融成深深淺淺的水漬。
“都愣著作甚!”
李福洪亮的嗓門震得雪花一顫。
他一把摟住個縮脖子的石碣村後生。
“慫啥?俺當初被俘時褲襠都快濕透了!”
說著故意擰了把對方結實的膀子:“瞧瞧現在!頓頓管飽,磚房暖炕!
那後生疼得齜牙咧嘴,反倒放鬆下來,憨笑著撓頭。
西溪村的婦人們早就笑著湧上來,熟門熟路地分作幾隊。
年輕的引著石碣村的姑娘媳婦認路分房,年長些的幫著抱孩子提包袱。
王老太公則在灘頭支起張方桌,擺開筆墨冊子,給老人們登記造冊。
沙灘上頓時人聲鼎沸,比過年祭祖還熱鬨三分。
就在這時,杜遷,宋萬兩大頭領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
杜遷一把抓住阮小二的胳膊,銅鈴大眼笑成了縫。
“可把三位兄弟盼來了!往後這梁山泊的水路,可就指望你們了!”
宋萬更是一手一人,直接攬上阮小五和阮小七的肩膀。
“俺們都是粗人,就盼著有水性的好漢入夥!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
三阮一時怔住,他們原以為山寨頭領必定端著架子。
沒想到這兩位元老如此熱情坦誠,那點忐忑頓時煙消雲散。
阮小二忍不住感慨:“兩位哥哥這般豪爽,倒叫我們兄弟受寵若驚了。”
劉備在一旁微微頷首。
杜遷,宋萬雖非大才,卻真心為山寨著想,從不嫉賢妒能。
見三阮能力出眾,他們隻有歡喜的份,這等心性最是難得。
劉備親自攙著阮家老娘,阮氏嫂嫂牽著稚童緊跟其後,一路往寨子裡最新的一排磚房走去。
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阮母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有些打滑。
劉備便放緩腳步,穩穩托住老人的手臂。
“娘,您看這屋!”
阮小七搶前幾步推開木門。
午後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窗戶灑進來,在平整的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和石碣村那低矮潮濕的茅屋相比,這磚房寬敞亮堂,簡直是天上地下。
阮母顫巍巍摸著刷了桐油的桌案,又按了按厚實的土炕,笑得合不攏嘴。
尤其看著兒媳和孫兒在相連的三間屋裡歡喜地跑來跑去,老人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劉備細心留意著阮母的神情,立刻扭頭對宋萬囑咐。
“去找幾個愛說笑的嬸子,這幾晚陪著老娘住!新地方缺人說話可不行。”
這一下,不僅阮家三兄弟喉頭滾動,石碣村的老少們都紅了眼眶。
有幾個老人悄悄抹著眼角,他們活了大半輩子,何曾見過這般體貼入微的山寨頭領?
阮小二突然吼了一嗓子:“石碣的爺們!下水撈些鮮貨,給山寨添個菜!”
三十多條漢子應聲衝向南灘。破冰聲此起彼伏,漁網撒開道道銀弧。
阮小五赤膊站在齊腰深的冰水裡,古銅色的臂膀肌肉虯結,一網拖起條尺長的青魚。
“接著!”
魚兒在雪地裡撲騰,鱗片映著落日金光,活蹦亂跳得很。
李福帶著西溪村青年忙搬來大缸。
有個半大孩子手滑摔了魚,被阮小七笑罵著拍了下後腦勺。
“慫娃!這魚比你會蹦躂!”
眾人哄笑中,那孩子紅著臉扛起整筐魚就往灶房跑,腳下濺起一串雪沫子。
炊煙混著魚香彌漫山穀時,劉備讓人抬出十壇濁酒。
“今日不論新舊,都是梁山弟兄,定要喝個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