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府大軍開拔的消息傳到東溪村時,整個村子靜得嚇人。
往日裡嚼舌根的婆娘閉了嘴,田間地頭的老農也耷拉著腦袋。
鄉親們蹲在牆角,瞅著水泊方向直歎氣。
“造孽,王頭領那般仁義,官府偏不容他!”
“聽說梁山好漢從不擾民,這般仁義也要剿?”
東溪保正的宅院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晁蓋在庭院中焦灼踱步,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可恨!眼睜睜看著機會在眼前,卻動不得!”
“哥哥莫惱,那王倫…端的厲害。”
吳用在一旁搖著蒲扇,可扇出來的風都是燥的。
他眉頭緊鎖,心裡卻似熱油煎沸。
原本官兵圍山是天賜良機,可他們若此刻出手,反倒落得個趁火打劫的惡名。
自打石碣村的算計被劉備輕易破解,吳用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原以為梁山站穩腳跟後必定要來清算舊賬,日日提心吊膽。
誰知對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轉頭就去公審周邊地主劣紳。
每到一處便開倉放糧,一把火燒儘地契借據,竟將民心收得服服帖帖。
如今八百裡水泊周邊,誰不念梁山王首領的仁義?
就連東溪村也受了波及。
雖說晁蓋平日待鄉親厚道,根基尚未動搖,但已有人暗中議論,說不如投了梁山。
若此時他們貿然出手,成功了還好,一旦失利,必定儘失人心,萬劫不複。
“憋屈!”
晁蓋低吼:“俺晁蓋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吳用蒲扇頓在半空,苦笑搖頭。
“看不透,這王倫行事與往日判若兩人,仁中帶梟,如今又占儘大義…”
他長歎一聲,語氣裡透出深深的無力。
燭光搖曳,在晁蓋寬闊的脊背上投下沉重的陰影。
“學究的意思,咱們就這般看著?”
“非是看著,是等著,眼下梁山民心正盛,唯有避其鋒芒,以待天時。”
吳用未說出口的是,自己已開罪梁山。
若再妄動,隻怕會引起嘩變,到時東溪村都不一定能保住。
正當二人相對無言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敗了!官軍敗了!濟州府官兵全軍覆沒!”
“什麼!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梁山水鬼鑿船,伏兵四起,殺得河道都紅了!”
報信的人連滾帶爬衝進院子,聲音都在發顫!
晁蓋猛地站起,身子一晃,撞翻了桌椅。
吳用死死掐住他胳膊,手中蒲扇啪地一下落地。
千餘人的大軍,竟在短短一日內灰飛煙滅?
晁蓋一時六神無主,盯著探子慘白的臉,良久。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接著拍了拍吳用的肩,寬慰道:“學究莫慌,一切有我晁蓋在!”
吳用不由一怔,望向晁蓋強作鎮定的目光,一陣感動。
沒來由地,他眼前竟閃過劉備那日在水泊邊從容不迫的身影。
吳用麵容肅然,壓低聲音:“哥哥,梁山經此一役,聲威必然更盛,我等還須早作打算。”
……
當夜三更,濟州府衙內一片死寂。
何濤被放回來的消息如同驚雷,炸得府衙上下人仰馬翻。
師爺連滾帶爬地衝進後院,連鞋跑丟了一隻都渾然不覺。
他撲到府尹章洪的臥房外,聲音發顫。
“大人!不好了!梁山…梁山賊寇…”
房門猛地打開,章洪披著外袍,麵色鐵青。
“深更半夜,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千人大軍…半日就敗了!”
師爺跪倒在地,聲音裡充滿了驚恐。
“隻剩何濤一人被放回來了,就扔在衙門口!”
章洪心頭如遭重擊,麵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師爺抬起頭,急聲道:“大人,賊勢猖獗,應速召團練使黃安,點齊本部兵馬,再上報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