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過北地,揚起一陣黃塵。
薊州通往山東的官道上,一名遊方道士正疾步而行。
但見他步履輕盈,身形飄忽。
寬大的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竟似腳不點地,頗有騰雲駕霧之姿。
這道士頭綰雙丫髻,身穿一領皂布短褐袍,背後斜挎一柄鬆紋古銅劍。
生得是額闊頂平,目深眉重,雖風塵仆仆,卻難掩那份道貌堂堂。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入雲龍公孫勝。
他此番離了二仙山,去尋那東溪村托塔天王晁蓋,欲商議一樁大事。
這一日,行至飲馬川地界,山勢漸險。
忽聽得前方密林中一聲呼哨,撞出三四百嘍囉,攔住了去路。
為首三人,更是氣度不凡。
中間一位,麵色微黃,透著不容置疑的剛正,乃鐵麵孔目裴宣。
左邊一位,眼珠赤紅,似有火焰跳動,膀大腰圓,乃火眼狻猊鄧飛。
右邊一位,則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英氣勃勃,乃玉幡竿孟康。
雙方狹路相逢,俱是一怔。
公孫勝見對方雖人多勢眾,卻並無廝殺之意,便打了個稽首,主動開口。
“無量天尊!貧道公孫一清,雲遊路過寶山,不知諸位好漢為何攔路?”
裴宣見這道士氣度不凡,不似奸邪之輩,便也抱拳還禮。
“道長勿怪,我等並非剪徑的強人。適才恰巧下山,故而撞見。不知道長仙駕何往?”
公孫勝坦言:“貧道欲往濟州而去。”
鄧飛聞言,那雙火眼一亮,哈哈大笑:“巧了,我等兄弟也正是要下山往濟州去!”
孟康也笑道:“道長與我等竟是同路,看來有緣。”
裴宣行事穩重,細問道:“不知道長去濟州所為何事?如今道上不太平,我等或可結伴而行。”
公孫勝微微一笑,卻不深言,隻道:“雲遊之人,隨處緣法。諸位好漢聲勢浩大,不知傾寨而出,所圖何事?”
裴宣正色道:“不瞞道長,我等已焚毀飲馬川山寨,此番舉寨南下,正是要去濟州投奔梁山泊!”
“梁山泊?”
公孫勝眉頭微挑,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疑慮。
他常年雲遊四海,對江湖之事了如指掌,自然聽過梁山名號。
聽聞梁山頭領乃是白衣秀士王倫,此人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並非成大事之人。
於是好奇道:“貧道孤陋寡聞,那梁山泊有何魅力,竟值得諸位千裡迢迢,舉寨相投?”
裴宣與鄧飛,孟康對視一眼,皆是麵露敬仰之色。
裴宣解釋道:“道長有所不知,如今梁山樹起替天行道大旗,招賢納士,廣行仁義。四方受貪官汙吏,豪強惡霸欺淩的百姓,多有前去投奔者。我等在飲馬川,亦久聞其名,心向往之。”
孟康接過話道:“我原是個造船的匠戶,隻因不肯屈服貪官汙吏,才被迫落草。裴宣哥哥更是冤枉,他本是薊州府秉公執法的六案孔目,鐵麵無私,卻反被奸人誣陷,刺配流放,途中幸得我與鄧飛哥哥搭救。”
他指了指鄧飛:“鄧飛哥哥敬重裴宣哥哥為人正直,本事高強,主動將寨主之位相讓。”
鄧飛爽朗一笑:“俺是個粗人,隻會打打殺殺,裴宣哥哥才是有真本事的!俺們飲馬川,就服他!”
他轉向公孫勝,赤目中閃著光:“道長你說,這樣的梁山值不值得投奔?俺們早就受夠了官府的鳥氣!”
公孫勝聽著三人言語,心中訝異更甚,那王倫竟有如此脫胎換骨之變?
他暗自沉吟,自己此行正是要去鄆城縣東溪村,尋那托塔天王晁蓋商議大事。
梁山近在咫尺,若這白衣秀士真如裴宣等人所說,倒是個值得留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