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那家黑店被付之一炬,火光衝天,仿佛要將這片土地上的罪孽儘數滌蕩。
眾人從那對惡徒的私藏中,翻出了不少僧袍與度牒,甚至還有幾件不忍細看的孩童衣物
焦挺提起一件染血的袈裟,咬牙切齒。
“哥哥你瞧!那張青孫二娘,說什麼三不殺,全是狗屁!死得真他娘不冤!”
眾人聞言,麵上皆是一片凜然。
若非劉備與武鬆識破奸計,他們這一行人,怕也早已成了饅頭餡料。
在眾多令人發指的物件中,有兩樣尤為紮眼。
一樣是一串人頂骨磨就的念珠,共一百零八顆,顆顆渾圓,卻隱隱透出森森死氣。
另一樣,是兩把帶鞘的戒刀,鯊魚皮鞘,吞口處微露冰紋,正是雪花镔鐵所鑄。
“是上好的雪花镔鐵戒刀,可惜,明珠暗投,在此魔窟蒙塵。”
劉備拿起戒刀,轉身遞向武鬆。
“二郎,此刀埋沒在此等醃臢之地。不如隨你而去,飲該飲之血,斬該斬之人。”
武鬆並未推辭,鄭重抱拳:“哥哥所賜,武鬆必不負所托!”
他雙手接過戒刀,隻覺入手沉實,一股血脈相連之感油然而生。
握緊刀柄,武鬆暗暗立誓,定要如護兄長武大一般,以此雙刀護哥哥周全!
至於那串人頂骨念珠,劉備隻瞥了一眼,便命人就地掘坑,與那些僧袍度牒一並深埋。
“歸土於野,魂升於天。願諸位入土為安。”
經曆十字坡一劫,一行人再無阻滯,順利抵達孟州牢城營,安平寨。
兩個押解公人至此,與眾人拱手作彆。
這一趟生死奇遇,足夠他們後半輩子當做談資,在人前好好吹噓。
依牢城營舊例,新到配軍須先領一百殺威棒,名曰煞威。
然而,劉備一行人踏入公堂,卻是個個挺直脊梁,不跪不拜。
那管營相公坐在上首,剛欲按慣例發問。
焦挺已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擋在武鬆身前。
他二話不說,自懷中掏出一隻沉甸甸的包袱,咣當一聲擲於公堂青石地上。
包裹散開,露出裡麵白花花的百兩紋銀,耀得人眼花。
霎時間,公堂之上一片寂靜。
眾衙役目光儘數落在那堆銀子上,又驚疑不定地望向這夥氣度不凡的配軍。
此時,劉備才緩步上前。
他身形不算魁梧,往那裡一站,卻自有一股不動如山的氣度。
“相公,我賢弟武鬆,乃景陽岡上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陽穀縣內為兄報仇的義烈漢子。他無罪而有功於民,不該受此折辱。”
他目光平靜,看向管營:“這一百殺威棒,權且記下。日後我賢弟在牢城營中,該守的規矩我們立,該給的孝敬,分文不少。還望相公行個方便。”
那管營被劉備這番軟中帶硬,先兵後禮的話給鎮住了。
他混跡官場多年,眼力還是有的。
眼前這人氣度非凡,手下隨從個個精悍,出手又如此闊綽,絕非尋常配軍。
那管營一時摸不清劉備底細,心中忌憚,竟不知如何應對。
就在僵持之際,堂後轉出一人,生得甚是醒目。
六尺以上身材,淡黃麵皮,額頭上竟有幾點青疤,一雙淡金眼瞳,正是金眼彪施恩。
他快步上前,在管營耳邊低語幾句,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近處幾人聽清。
“爹爹,此人便是那打虎英雄武鬆!東平府府尹亦知其義勇。若在此折辱於他,隻怕寒了天下義士之心,於爹爹官聲亦有礙。”
管營正愁無台階可下,聞言當即順水推舟,臉色一板。
“既有東平府的情麵,爾等又如此知禮,這殺威棒便免了。武鬆,下去好生安頓,莫生事端!”
當夜,施恩備了酒食,親至劉備一行人住處拜會。
幾杯酒下肚,他便紅著眼眶哭訴。
原來施恩此前經營著孟州道上最繁華的所在,快活林。
那快活林地處要衝,商旅雲集,光是各處客店,賭坊,兌坊的抽頭便日進鬥金。
可不久前,東潞州來了個名叫蔣忠的彪形大漢,人稱蔣門神,一身驚人武藝,被張團練引為爪牙。
“那蔣門神身長九尺,自號天下無敵,仗著張團練撐腰,強買強賣,無惡不作!客商們敢怒不敢言!”
說罷,施恩朝武鬆深深一揖:“小弟久聞哥哥大名!若肯仗義出手,助小弟奪回快活林,不僅是為民除害,哥哥在牢城營中一切,自有小弟父子全力看顧,絕不教哥哥受半點委屈!”
武鬆濃眉一挑,看向劉備,眼中已有出手之意。
他性情剛烈,最聽不得這等欺男霸女之事。
劉備靜立一旁,待施恩說完,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輩分內之事。更何況,此事也關乎武鬆兄弟在此地的境遇。”
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施恩:“施恩兄弟,但凡事需講一個理字。我且問你,那蔣門神占了快活林,是照舊抽成,還是加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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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忙道:“例抽三成,他…他蠻橫無比,竟抽五成!”
“哦?”
劉備眉頭微挑:“那他對手下約束如何?對過往客商,是保其平安,還是縱容騷擾勒索?”
施恩一愣,苦笑道:“自是縱容手下,客商苦不堪言!”
劉備點頭,隨即問出關鍵,語氣溫和卻直指核心:“施恩兄弟,即便我武鬆賢弟為你奪回快活林,你憑何守住?是憑老管營的官威,還是憑你自身的武藝威望?”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