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知府慕容彥達,將千裡為官隻為財,奉為圭臬。
此人深諳縱匪養寇之道,境內幾處大寨,皆是他慕容知府的錢袋。
左手收著山寨的歲貢,右手便向朝廷急遞奏章。
將零星匪患渲染成燎原之勢,所求軍費動輒以萬貫計。
款項一到,五分敷衍養軍,五分儘入私囊。
剿匪時則雷聲大雨點小,唯恐真斷了這源源不斷的財路。
非但如此,還將諸多開支攤派給地方富戶,美其名曰助餉。
他曾為強取城中蘇姓布商祖傳的園林,一夜之間將其子構陷下獄,活活逼死其女。
那老布商懸梁自儘前,用血在牆上寫了“慕容”二字,字跡三年未褪。
若有不從者,便扣上通匪罪名,輕則破財,重則家破人亡。
那霹靂火秦明,便是這般被他構陷。
當日慕容彥達輕信誣告,明知秦明冤屈,卻為獨攬青州軍權,順勢而為,將計就計。
最終,秦明滿門十七口,除被吳用救走的妻兒,上至白發老翁,下至垂髫稚子,皆被斬於市曹,首級懸城三日示眾!
經此一案,慕容彥達徹底掌控青州五千守軍。
此後克扣軍餉更甚,軍中怨氣如乾柴堆積,隻待一點星火。
三年任期,他府衙後院的地窖裡,白花花的銀子堆積如山,粗略一算,竟達三十萬兩之巨。
正當他誌得意滿,盤算著下一筆進項時,梁山勢力異軍突起,一舉剿清青州匪患。
這無異於斷他財路!
而他更懼怕的,是梁山那麵替天行道的大旗。
所幸托親妹慕容貴妃運作,東京調令已下,他決心在離去前,行最後一番盤剝。
剿匪安民捐,城防修繕稅……一項項強征下來,直逼得青州城內米珠薪桂,賣兒鬻女者不絕於道,民怨已達鼎沸。
此刻,慕容彥達正於書房,想著如何將地窖內三十萬兩白銀安然運往東京,繼續他的錦繡前程。
“大…大人!禍事了!”
突然,幕僚慕容興連滾帶爬地闖入,麵無人色,手中緊緊攥著一張紙,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慕容彥達不悅地嗬斥:“慌什麼!成何體統!”
慕容興聲音發顫,將那張紙呈上:“檄…檄文!是討伐大人的檄文啊!”
慕容彥達不耐地瞥了一眼,瞳孔驟縮,那竟真是一份聲討他的檄文!
此文由聖手書生蕭讓親筆起草,玉臂匠金大堅連夜刻版印刷。
不僅將他冤殺秦明全家的罪行公之於眾,更將他三年來貪墨軍餉,縱匪養寇,盤剝百姓的惡行悉數羅列。
然而,最讓慕容彥達魂飛魄散的,是檄文末尾那力透紙背的十六個大字。
“隻誅元惡,不問脅從,秋毫無犯,開倉濟民!”
慕容彥達氣急敗壞,一把揪住慕容興的衣領怒吼。
“這…這是從哪裡來的?!”
“府外…府外滿街都是啊大人!一夜之間,全城都是!”
慕容彥達踉蹌衝出府衙,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晨光熹微中,大街小巷,城牆橋頭,甚至連守軍兵營的轅門口……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白紙黑字的檄文!
正是鼓上蚤時遷,率領梁山數十輕功好手,如夜梟過境,將這份道義宣言,撒遍了整座青州城!
滿城百姓,扶老攜幼,圍著一份份檄文。
識字的秀才在高聲朗讀,每讀一句,人群中便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與怒罵。
不識字的百姓,則擠在周圍,急切地追問:“上麵說什麼?是不是慕容狗官的罪狀?!”
“是秦將軍!是秦將軍在向咱們訴冤啊!”
隻見一位讀過檄文的老秀才,激動得胡須亂顫,捶胸頓足。
“慕容彥達,國賊也!”
與此同時,早已混入城中的白勝與張三李四等人,在茶樓酒肆將這些罪狀編成評書小調,廣為傳唱。
“說青州,道青州,青州有個慕容狗!喝兵血,養匪寇,欺君罔上罪難收!”
“可憐秦明忠良將,滿門冤魂無處走!今日梁山舉義旗,隻誅元惡救黎庶!”
悲愴的曲調,樸素的歌詞,迅速傳遍全城每一個角落。
積壓了三年的民怨,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山洪決堤,轟然爆發!
慕容彥達聲嘶力竭下令:“收!給我全數收繳!敢有私藏傳閱者,以同謀論處,格殺勿論!”
然而,軍士們衝上街頭,麵對的卻是百姓們無聲的抵抗。
有人用身體護住檄文,有人將紙條悄悄塞進懷裡。
更有軍士對視一眼,默默放緩了腳步。
他們將檄文踩在腳下,卻將上麵的字句,牢牢刻進了心裡。
文字如星火,已燃遍心田,再也無法撲滅。
所有人的心底,都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而回應這份期待的,是青州官道上,那支軍容鼎盛,浩蕩開來的正義之師!
替天行道的杏黃大旗迎風怒展,旗下將士,人人目光如炬,步伐如山,一股凜然正氣撲麵而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無數聽聞梁山義舉的百姓,自發攜壺提漿,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白發老翁拉住一名士卒的手,泣聲道:“將軍!慕容狗官惡貫滿盈,青州百姓等你們久矣!”
亦有青壯自告奮勇:“小人認得小路,願為大軍引路,直抵城下!”
中軍旗下,劉備勒馬,溫和下令:“傳令三軍,避讓鄉親父老,不得踐踏禾苗,不得取民一物!”
他目光掃過沿途麵黃肌瘦的百姓,看著他們期盼而又帶著些許惶恐的眼神,胸中怒意如雷霆般醞釀。
梁山眾好漢齊聲應諾,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擔子,在劉備的潛移默化下,一種使命感悄然在心間滋生。
與此同時,青州府衙內。
慕容彥達正手忙腳亂地指揮仆役收拾金銀細軟,準備棄城逃竄。
忽然,府外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與叫好聲!
探馬接連飛馳來報,聲音都變了調:“大人!梁山大軍已兵臨城下!四麵合圍!”
慕容彥達身體一僵,麵如死灰。
青州城下,梁山軍陣肅然。
劉備於中軍帳前,親手將一支令旗交到秦明手中,聲音沉凝如嶽。
“秦明兄弟,青州之怨,由你而雪。慕容之罪,由你而終。我與全體梁山兄弟為你壓陣,放手一戰,以告慰秦家滿門在天之靈!”
秦明單膝跪地,虎目含淚,雙手接過令旗,聲音哽咽:“秦明落難之身,得蒙哥哥收留信任!此恩此情,唯有以仇人之頭,血債血償!”
言罷,他猛地扯掉身上鎧甲,露出內裡素白喪服,翻身躍上戰馬,單騎出陣。
這一次,他的背後是如林的山寨同袍,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心無掛礙,唯有血仇!
秦明於青州城下勒馬,仰頭向著城頭昔日袍澤,聲如霹靂炸響。
“我秦明!一生為國,落得家破人亡!今日歸來,隻向慕容彥達一人索命!爾等將士,皆是我秦明昔日誓死守護之人,請放下兵刃,勿為奸賊陪葬!”
此言一出,城頭守軍軍心劇烈震蕩,悲憤與羞愧交織,不少人垂下兵刃,再無戰意。
慕容彥達在城頭氣急敗壞,厲聲威脅:“都給本官頂住!若城破,爾等皆是從賊,本官必上報朝廷,誅爾九族!”
慕容彥達急調五千守軍布防,軍民在其積威之下,隻得勉強持械。
這些守軍衣衫陳舊,麵有菜色,反觀城下梁山義軍,甲胄鮮明,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