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門口，渾身僵硬，動彈不得。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四肢百骸都透著刺骨的寒意。那把拆信刀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可我連舉起它的力氣都沒有。
“我等了你很久。”林晚的聲音輕輕柔柔，指尖在水麵劃出一道弧線，墨綠色的泡沫隨之聚成一個模糊的人臉形狀，“他們都說我死了，可我還在這裡呀……你看，這水多暖和。”
她的手指往下一沉，整個手臂都沒入水中，水麵卻沒有泛起絲毫漣漪，仿佛那隻手臂隻是一道虛影。浴缸裡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冒泡，墨綠色的泡沫越積越多，漸漸漫過浴缸邊緣，順著瓷磚縫隙往外流淌。
“他也來了。”林晚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像淬了冰的鋼針，“他就在你身後……”
我猛地回頭——
身後空蕩蕩的，隻有客廳裡那串濕腳印從門口延伸過來，在我腳邊戛然而止。可那股陰冷的觸感卻從後頸爬上來，像是有人對著我的脖子吹了口氣，帶著河水的腥甜。
就在這時，衛生間裡的哼唱聲突然變成了淒厲的尖叫！
“啊——！”
我衝進去，浴缸裡的水劇烈地翻滾起來，墨綠色的泡沫噴湧而出，濺得滿牆都是。
林晚在水裡瘋狂掙紮，雙手胡亂揮舞，指甲在瓷磚上劃出刺耳的刮痕，她的臉第一次完整地呈現在我麵前——蒼白浮腫，眼球突出，嘴唇青紫，頭發緊緊貼在臉上，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屍體。
“救我！救我！”她朝著我伸出手，那隻手濕漉漉、冷冰冰的，指尖泛著青黑，“他在拉我！他要帶我走！”
順著她掙紮的方向看去，水麵下有一團黑色的影子在緩緩上浮，輪廓越來越清晰。水波蕩漾中，一張男人的臉慢慢浮了上來——戴著黑框眼鏡，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正是婚紗照上那個被劃掉臉的男人！他的眼睛緊閉著，臉色青得發黑，頭發上纏著幾根水草，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是他……是他推我的……”林晚在水裡尖叫，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說我背叛了他……他要帶我一起沉下去……”
男人的臉越浮越高，眼窩深陷的地方積著墨綠色的淤泥，隨著水波輕輕晃動。他的眼睛突然睜開了！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眼睛，黑洞洞的，裡麵灌滿了粘稠的黑水，正死死地盯著林晚。
“林晚，你個賤人，死了還要拉我一起死，好啊，那我們就互相折磨吧。”男人說完便撲向了林晚
眼看那張臉就要碰到林晚的臉，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衝出衛生間，跑到客廳，抓起那部老式轉盤電話。冰冷的塑料機身沾著水汽，聽筒裡傳來滋滋的電流聲，像是有人在水底呼吸。
我要給張誌明打電話。隻有他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隻有他能說清三月十七號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手指顫抖著撥動轉盤，數字鍵在指尖打滑，好幾次都撥錯了號碼。聽筒裡的電流聲越來越響，夾雜著隱約的水聲，仿佛電話那頭正浸在水裡。終於，電話撥通了，忙音“嘟嘟”地響著，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的神經上。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張誌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酒氣和無法掩飾的恐懼，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誰？”
“是我，陳默，至於我是誰，並不重要。”我盯著衛生間的方向，那裡的尖叫聲還在繼續，混雜著水浪翻滾的聲音，“702室，林晚需要你。”
“不！我不去！”張誌明在那頭嘶吼起來，背景裡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脆響，“她已經死了！三個月前就死了！你讓她放過我！求求你讓她放過我！”
“她說是那個男人推的她！婚紗照上的男人！”我對著聽筒大喊，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你到底在怕什麼？那個男人是誰？你當晚到底看到了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隱約的水聲。突然，張誌明崩潰的哭喊聲炸響在聽筒裡：“是他！都是他！他是林晚的前男友，趙凱！他們早就認識，是林晚騙了我！”
趙凱？婚紗照上的男人叫趙凱？
“趙凱還在一直喜歡著林晚，我早就發現他跟蹤林晚了！”張誌明的聲音泣不成聲，帶著濃濃的鼻音和酒氣，給人的感覺像是在長期酗酒。
“三月十七號晚上，我看到他進了702室！我就在樓下等，等了好久他才慌慌張張地出來，衣服上好像還沾著血……過了好久，我才敢上去……”
“上去之後呢？”我的手心全是冷汗，緊緊攥著聽筒。
“林晚已經在浴缸裡了……”張誌明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水都沒過胸口了，她都已經沒有氣了……可我怕了，我怕被人當成凶手……我就…跑啦……”他的聲音開始發抖，“我隻是想讓她看起來像意外……，不然這個小區沒有監控，我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原來如此。張誌明不是凶手，卻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懦弱和自私，讓林晚徹底失去了生機。
而趙凱……他為什麼要殺林晚？僅僅是因為感情糾紛嗎？
我回頭看向衛生間，浴缸裡的水已經平靜下來。林晚不見了，那個男人的臉也消失了，隻剩下一缸墨綠色的水在緩緩旋轉，水麵漂浮著一張被撕碎的照片——正是我白天撿到的那些碎片中的一塊，上麵能清晰地看到趙凱戴著眼鏡的側臉。
牆上的鏡子蒙上了一層水汽，我伸手擦掉一片霧氣，鏡子裡立刻映出了我的臉——蒼白、驚恐，眼神渙散。可就在我身後，鏡子深處站著兩個人影。
左邊是林晚，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眼睛裡流淌著墨綠色的液體。右邊是趙凱，他戴著眼鏡，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正緩緩地轉過頭，黑洞洞的眼睛看向鏡外的我。
“咕嘟……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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