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第一縷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房間時,我在鏡子裡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手腕上的紅繩勒出了一圈青紫色的痕,像一條細小的毒蛇死死咬著皮肉,連血管都透著詭異的青黑。
而那根紅繩本身,顏色深得徹底發黑,像被濃血浸透了無數次,再也尋不到半分原本的紅色。
我盯著鏡中的自己,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心裡清清楚楚地知道,從戴上紅繩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已經纏上了我,像跗骨之蛆,而我,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了。
飛機降落在國內機場時,艙門剛打開,我就幾乎是逃著衝下舷梯的。北方清晨的冷空氣灌進喉嚨,帶著熟悉的塵埃和尾氣味,可我卻覺得比曼穀濕熱黏膩的空氣更讓人窒息。
手腕上的紅繩被我用厚厚的紗布纏了三層,外麵套著長袖外套,哪怕熱得後背沁出冷汗,也不敢露出分毫,仿佛那不是一根繩子,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鄰座的大媽一路都在念叨我“嬌氣”,說我在飛機上臉色白得像紙,裹得像過冬的粽子,還頻頻問我是不是暈機嚴重。我隻能扯著嘴角勉強笑,含糊說自己天生怕冷,心裡卻像揣著塊冰砣子,涼得發疼。
我怕她無意間碰到我的手,怕她追問紗布下的東西,更怕那個女人說的“禁忌”——不讓彆人碰,碰了會怎麼樣?光是想想,指尖就控製不住地發顫。
取行李時,遠遠就看到了前來接機的母親。她穿著我去年給她買的米色風衣,頭發燙成了時髦的小卷,正站在出口處踮著腳尖張望,眼角的皺紋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看到我出來,她立刻笑著揮手。
“囡囡!”她快步跑過來抱住我,身上有熟悉的肥皂清香,混著陽光曬過的味道,“怎麼瘦了這麼多!泰國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我用力抱著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砸下來。在曼穀經曆的那些深夜腳步聲、腐臭的怪味、失眠的煎熬,在看到母親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
可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什麼也說不出來。紅繩、鎖心降、靈體……這些光怪陸離的詞語怎麼跟她說?她隻會整夜睡不著地擔心,甚至可能偷偷抹淚,以為我在外麵受了刺激,精神出了問題。
“就是有點累,水土不服罷了。”我鬆開她,強裝輕鬆地拎起行李箱,輪子在地麵上滾動發出單調的聲響,“我們回家吧,媽。”
母親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拉著往前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從裡麵看到我的慌亂和恐懼。
走出機場大廳,正午的陽光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我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手腕上的紅繩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有無數根細針在同時紮刺,裹著的紗布下滲出一點溫熱的濕意——大概是那圈青紫色的勒痕又出血了。
我不動聲色地將手往袖子裡縮了縮,指尖觸到紗布下那根冰涼的紅繩,心臟又往下沉了沉。有些東西,果然跟著我回來了。
我的公寓在老城區的六層小樓裡,沒有電梯。爬到三樓時,我已經氣喘籲籲,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口罩邊緣。
掏出鑰匙擰開門鎖的瞬間,一股熟悉的百合香撲麵而來——是我慣用的那款香薰味,不用問也知道,母親肯定提前來給我打掃過房間。可下一秒,另一股極淡的味道鑽進鼻腔,讓我胃裡猛地一縮,差點當場吐出來。
不是曼穀的黴味,也不是久未通風的灰塵味,是一種……腐爛的甜腥味。
那味道藏在百合香裡若隱若現,像一根裹著毒液的細針,精準地刺中嗅覺神經。和在曼穀咬第一口芒果糯米飯時嘗到的怪味如出一轍,腥甜裡裹著腐爛的氣息,像爛透的荔枝泡在發臭的血水裡,黏膩又尖銳。
“怎麼了囡囡?臉色這麼難看?”母親連忙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手掌貼在我額頭上,“是不是爬樓梯累著了?臉都白了。”
我捂住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拚命忍住喉嚨口的反胃感:“媽,你沒聞到嗎?有股怪味……很腥的那種。”
母親用力吸了吸鼻子,眉頭皺了皺又鬆開,一臉疑惑:“沒有啊,很香啊。”她指了指客廳茶幾上的香薰機,霧狀的水汽正嫋嫋升起。
“我剛給你換了新的香薰精油。你是不是在泰國聞了什麼刺激性氣味,留下後遺症了?”
我徹底愣住了。她聞不到?怎麼可能?那味道明明像一張網,鋪在空氣裡的每一個角落,鑽進我的衣服纖維、頭發絲,甚至滲進皮膚裡。
我跌跌撞撞衝進房間,把所有窗戶開到最大,冷風“呼呼”灌進來,又抓起半瓶空氣清新劑往空中狂噴,檸檬味的噴霧瞬間彌漫開來。
可那腐味像附骨之疽,怎麼都驅散不了,反而和檸檬的酸甜混在一起,釀成一種更詭異的氣味,聞得人頭皮發麻。
母親跟著走進來,看著我語無倫次地對著空氣噴灑,無奈地歎了口氣:“肯定是累壞了。你先躺會兒歇口氣,我去給你煮碗熱湯麵,吃點東西就好了。”
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可那腐味還是能穿透布料鑽進來,像無數隻細小的蟲子,順著鼻孔、嘴巴往喉嚨裡爬。
手腕上的紅繩隔著紗布隱隱發燙,勒痕處的疼痛越來越清晰,鈍鈍的、帶著燒灼感,能感覺到傷口在往外滲東西,黏糊糊的,紗布大概早就濕透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自己的床上睡著了,卻不是因為回到熟悉環境的安心,而是累到了極致,連眼皮都抬不起來。可淩晨三點整,我還是準時醒了——和在曼穀的每個夜晚一樣,被那細碎的腳步聲硬生生拽出夢鄉。
腳步聲是從客廳傳來的,輕得像貓爪在絨布上撓,又像有人用指甲尖刮擦地板,“沙沙”聲一步一步,從玄關挪到臥室門口,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篤定。
我死死屏住呼吸,悄悄握緊了床頭的台燈,心臟“咚咚”狂跳,撞得肋骨生疼,耳膜都在發顫。臥室門臨睡前沒關嚴,留著一道細縫,借著窗外慘白的月光,我清楚地看到門縫裡投進一道細長的影子。
那影子瘦得像根竹竿,頂端有什麼東西垂下來,隨著腳步聲輕輕晃動,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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