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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賒刀人(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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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半點動靜也無,隻有風卷著枯葉從歪脖子槐樹的枝椏間鑽過,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有人躲在暗處低聲絮語,聽得人後頸發麻。

我定了定神,又揚高了聲音喊:“劉大娘在家嗎?我是來送刀的,賒刀的!”

過了好一陣,屋裡才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黑暗裡摸索著走路,木桌腿蹭過泥地發出“吱呀”的刮擦聲,接著是門軸轉動的“嘎吱——”聲,又澀又啞,在這死寂的村子裡顯得格外刺耳。

門開了道窄窄的縫,露出半張臉來——是個老太太,頭發白得像深秋的霜,用根褪色的藍布條胡亂束在腦後,幾縷碎發粘在額角的皺紋裡。

她臉上的褶子堆得很深,一道一道像是用刀刻出來的,左眼渾濁得像蒙了層厚厚的白翳,右眼卻亮得嚇人,黑沉沉的,像兩口深不見底的老井,直勾勾地盯著我腳邊的樟木匣子。

“刀呢?”她開口了,聲音尖細得像生鏽的指甲刮過玻璃,又冷又硬,刮得人耳膜發疼,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

我把樟木匣子穩穩放在地上,解開黃銅鎖扣,“哢噠”一聲掀開蓋子,露出裡麵碼得整整齊齊的刀。夕陽的餘暉正順著槐樹枝椏的縫隙漏下來,照在刀身上,反射出細碎的冷光。

“大娘您瞧,都是正經好鐵鍛的,切菜剁骨樣樣利索。您先賒著用,等約定的日子到了,我再來收錢。”我指著最上麵那幾把鋥亮的新刀,儘量讓語氣顯得熱絡,“這幾把是剛鍛好的新刀,刃口磨得快,分量也勻,用著順手。”

老太太的目光卻沒在新刀上打半分轉,她的眼睛像兩枚生鏽的釘子,死死釘在匣子最底層。那裡墊著層舊棉絮,放著兩把不起眼的鎮刀——紅繩纏柄的那把露出半截烏木刀柄,黑布裹著的那把被壓在下麵,隻隱約能看見黑布的邊角沾著些陳年的汙漬。

“那把,”她突然抬起手,枯瘦的手指像老槐樹上的虯枝,又乾又硬,顫巍巍指著匣子最底層,“黑布裹著的那把。”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下意識地按住了匣子蓋,指腹觸到冰涼的銅鎖,心跳莫名快了幾拍,果然是衝著這把來的。

我強裝鎮定地笑了笑:“大娘,那把是壓箱底的老刀,年頭久了有點沉,刃口也不如新刀鋒利,不適合家常過日子用,您還是選把新的吧。”

老太太卻突然把門縫推得更大了些,昏黃的夕陽斜斜照進她半邊臉,能看清她臉上深如溝壑的皺紋。她身子瘦得像根枯柴,穿著件打滿補丁的灰布褂,褂子的領口磨得發亮,破了個洞,露出乾瘦的脖頸,皮膚鬆垮地貼在骨頭上。

“我等這把刀,等了三十年。”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尖細的調子裡摻了些哽咽,像被風吹得發顫的蛛絲,“從1949年冬天,他背著行囊走的那天起,我就等著,等著有人把這刀送來。”

風突然緊了些,吹得槐樹葉“嘩啦”作響,像是有誰在暗處輕輕歎了口氣。我盯著她那雙一半渾濁一半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手裡的樟木匣子沉得像塊石頭。

“他?”我心頭一動,我反應過來趕緊追問,“您說的是劉守義大爺?”

老太太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似的,她“吱呀”一聲將木門徹底拉開,一股陰冷的風從屋裡卷著潮氣灌出來,帶著股陳年老黴的味道,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嗆得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你認識他?”她死死盯著我,那隻亮得嚇人的眼睛裡瞬間閃過一絲警惕,像被驚動的老獸豎起了尖刺。

“不認識。”我搖搖頭,從懷裡掏出用油紙包著的半塊玉佩,遞到她麵前,“是青峰鎮的老王頭托我來的,他說您見了這東西就知道了。”

老太太看見玉佩的刹那,眼睛“唰”地睜大了,渾濁的那隻也透出些光亮。她踉蹌著往前搶了一步,枯瘦的手指像鐵鉗似的一把奪過玉佩,緊緊攥在掌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嵌進玉佩的紋路裡。

“是他的……是守義的玉佩!”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渾濁的眼淚順著滿臉皺紋滾落下來,在布滿汙垢的臉上衝出兩道彎彎曲曲的白痕,“他走的那天給我留的念想,說這玉佩一分為二,他帶一半,我留一半,等他打完仗回來就合在一起……可他沒回來,他再也沒回來啊……”

她的哭聲壓得很低,卻像一把鈍刀在心裡慢慢割著,滿是化不開的絕望,活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無人的角落裡低聲哀嚎。

我看著她手裡那半塊磨得光滑的玉佩,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老王頭臨了說的“替他來接人”,哪是接劉守義的人?分明是接他漂泊在外的魂。這半塊玉佩,就是認親的信物。

“大娘,您先彆急,慢慢說。”我趕緊把樟木匣子往旁邊挪了挪,怕她激動之下碰翻了刀,“老王頭讓我把黑布裹著的刀給您送來,可他沒說為啥……您能跟我說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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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慢慢止住了哭,渾濁的眼淚還掛在眼角的皺紋裡,她用枯瘦的手背胡亂抹了把臉,把那半塊玉佩小心翼翼地揣進貼胸的衣袋裡,像是揣著什麼稀世珍寶,指尖在衣料上輕輕按了按,才又緩緩抬起頭看向樟木匣子。

她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像浸在老井裡的碎月光,有深埋的懷念,有化不開的悲傷,眼底深處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像寒冬裡未化的冰碴。

“1966年,那年的秋風刮得比刀子還冷,紅衛兵闖進了村子,喊著破四舊的口號,見啥砸啥。”她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字字清晰,帶著股陳年的寒意。

“他們指著我家的門檻說我們是封建餘孽,說守義是跑資本主義道路的投機分子——他不過是早年走南闖北做過些小買賣!他們把劉家祠堂的牌匾掀了,祖宗牌位扔得滿地都是,連傳了幾輩的族譜都被扔進火裡,燒得劈啪響。”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裡透出壓抑的顫抖:“他們把我綁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上批鬥,麻繩勒得骨頭生疼。那些半大的孩子朝我扔石頭,罵我是老妖精,說要‘斬草除根’,要讓我們劉家斷子絕孫……”

說到這兒,她突然停住了,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

風從敞開的屋門灌進來,卷起地上的幾片枯葉,打著旋兒飄進屋裡,又被屋裡的陰氣逼了出來。我看著她那雙一半渾濁一半亮得嚇人的眼睛,突然明白她為什麼要等這把刀,等這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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