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熄滅後的黑暗裡,林風指尖還殘留著赤陽果的乾澀觸感。
他緩緩收起紙筆,將那本記滿數據的冊子塞進木箱底層,壓在幾株未用的血氣草下。
箱中草藥尚有餘量。
提煉之法已熟,短期內無需再入山林搏命。
但他清楚,單靠自己摸索,終究耳目閉塞。
盤龍鎮南區這片窩棚連片如蟻穴,消息藏在瑣碎日常裡,而他一直獨來獨往,像一堵隔水的牆。
他盯著箱角那包青紋藤籽,片刻後伸手取出三株普通血氣草、兩枚藤籽,用粗布裹成一個小包。
動作很輕,仿佛怕驚動什麼。
這不是施舍,是試探。
他起身推開門板,夜風帶著塵土味撲進來。
沒有停留,徑直走向東側第三間窩棚——那是老婦住處,前些日子他曾昏迷數日,醒來時門口總有一碗清水,不多不少,每日更換。
布包放在門檻上,他退開五步,隱入斷牆陰影。
第二戶是瘸腿老漢,住在北麵塌樓殘垣下。
此人少言寡語,卻曾在黑蛇幫巡邏時無意間擋過他的行蹤。
林風繞到背麵,從破損的磚縫塞進草藥,未發出半點聲響。
最後一戶最遠,在西南角低窪坑道旁。
那孩子整日咳嗽,聲音撕啞,夜裡常驚醒啼哭。
林風蹲在屋外聽了半刻,確認無人看守,才將剩下的血氣草貼著牆根放下,迅速撤離。
回到窩棚,他盤坐蒲團,閉目調息,實則神念微張,留意四周動靜。
起初許久無人出戶。
風卷著灰屑掠過空地,幾隻野貓竄過瓦礫堆。
約莫半個時辰後,西南方向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接著是鍋碗輕響,水汽蒸騰的氣息隱約飄來。
又過一陣,那孩子的咳聲漸弱,呼吸趨於平穩。
消息像滲水的沙地,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深夜,林風聽見極輕的腳步停在門外。
門縫下慢慢推進一隻粗陶碗,裡麵盛著稀粥,表麵浮著幾點菜末。
碗邊放了一小塊乾淨布巾。
他沒動。
次日清晨,老婦照舊出門拾柴,路過他門前時腳步微頓,目光掃過那隻空碗,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瘸腿老漢拄著木棍經過,眼神與他對上一瞬,下巴微抬,算是回應。
林風站在門內,將這一切收入眼底。
可信。
其餘人家大多閉門不出,但有兩戶窗縫後閃過貪婪的目光,還有人低聲議論“哪來的富餘藥材”。
他記下了位置,暫不動作。
資源有限,人心難測。
施恩未必得忠,卻可篩出底線尚存之人。
正午陽光斜照,林風正在整理剩餘藥材,忽覺外圍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