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徑在腳下延伸。
林風右足落地時加重的力道尚未散去,碎裂的地磚殘片已嵌入靴底紋路。
他未停步,左手從懷中收回,清心散玉瓶仍在掌心震顫,藥粉與血氣混雜的氣息透過瓶口縫隙滲出。
前方武院側門浮現,守衛執戟而立。
林風抬手出示令牌,對方目光掃過他左臂黑巾上的暗紅斑跡,沉默片刻,側身放行。
踏入內庭刹那,兩名執事弟子迎麵走來。
一人抱拳,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林風師兄,秦導師有令,請即刻前往靜心閣報到。”
林風點頭,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劃,將殘留的血漬抹去。
他邁步前行,步伐依舊穩定,但脊背肌肉微緊——這不是召見,是控製。
靜心閣外,符燈懸於簷角,光芒比往日更亮,映得地麵青磚泛出金屬冷色。
傳令官身著城主府製袍,立於廳中,手中卷軸展開時帶起一陣元氣波動。
“長安府近日連發三起針對武院天才弟子的刺殺事件,經查係境外邪修潛入作亂。”聲音洪亮,字字清晰,“即日起全城戒嚴,所有外出任務暫停,夜間禁止離舍,違者按叛院論處。”
林風垂眸聽著,指節輕扣劍鞘。
境外邪修?那枚黑色骨牌上的蛇形浮雕還貼在他胸口,冰冷如初。
末日教派四個字,竟無一人提及。
傳令官合卷退下後,兩名執事仍立於門口,姿態恭敬,實則封鎖去路。
林風未動怒,反而緩步走向藥堂方向。
“體內餘毒未清,需調理一番。”他說得平靜,仿佛真為療傷而去。
途中穿行回廊,他眼角微掃四周。
院牆新增六處符陣節點,間隔均勻,皆由軍用製式靈紋構成。
空中每隔半刻便有巡空飛梭掠過,其上烙印城主府徽記。
巡邏隊行走路線也被重新規劃,腳步節奏僵硬,明顯受控於某種中樞指令。
這不是尋常戒嚴。
這是圍籠。
拐角處,一隊士兵押著一名蒙麵人走過。
那人雙手被縛,衣袖滑落半截,露出腕部一道扭曲紋身——蛇首銜月,幽紫殘缺。
林風腳步未變,瞳孔卻驟然收縮。
教派成員已被捕,可公告隻提“境外邪修”。
城主府在掩蓋什麼?還是……無力宣之於口?
回到居所,門扉閉合,他立刻取出懷中黑色骨牌,與蘇家信符並列置於案上。
兩者靠近瞬間,一股極細微的震顫傳來,如同心跳共鳴。
林風凝視良久,忽然醒悟:此前玉瓶預警,並非偶然。
信符壓製了承星者烙印的氣息,使教派追蹤受阻。
一旦脫離屏蔽範圍,烙印便會引發共振,成為活靶。
他盤膝坐下,運轉《噬空真解》,以神念掃描左臂傷口。
邪氣雖被清心散壓製,但仍如細絲般纏繞經絡,深處甚至與本源之力產生微弱交融。
混沌熔爐自動響應,灰白火焰升騰而起,將邪氣緩緩剝離。
就在煉化過程中,記憶碎片再度浮現——
漆黑祭壇,跪伏人群齊聲低語:“祂之眼睜開,承星者當誅。”
星紋長袍者被鐵鏈貫穿,胸口裂開,湧出紫黑霧氣。
還有那個聲音:“你逃不掉的,烙印已醒。”
林風咬牙,強行中斷回溯。
這些不是幻象,而是吞噬邪氣時掠奪的真實片段。
承星者……並非血脈稱號,而是能吸收星辰本源的存在。
他自己正是目標之一。
窗外雷聲滾動,城中燈火逐一熄滅。
宵禁開始。
林風睜眼,眸光銳利如刀鋒。
他起身走到桌前,提筆寫下三行字:
“邪教不止於刺殺。”
“城主府不敢言名。”
“此地不可久留。”
筆尖頓住,墨跡未乾。
他吹熄燭火,盤坐於床沿,右手搭在劍柄之上。
遠處鐘樓敲響九響,整座長安府陷入死寂。
但在這寂靜之下,某種無形的壓力正層層收緊。
林風閉目,體內混沌熔爐緩緩轉動,灰白火焰中夾雜一絲紫黑痕跡,尚未完全淨化。
他的呼吸平穩,像一座即將噴發前的火山。
突然,屋頂瓦片傳來極其輕微的摩擦聲,似有人踩踏苔蘚。
林風不動。
數息後,那聲音消失。
他依舊未睜眼,隻是左手悄然探入懷中,握住了另一枚備用玉瓶。
瓶中藥粉早已倒空,內壁刻著一道微型陣紋——是他昨夜親手所繪的反追蹤符線。
若有人循氣息而來,這空瓶會率先引爆,替真身爭取三息逃脫時間。
而現在,它正微微發熱。
林風右手五指緩緩收攏,劍鞘發出一聲輕鳴。
屋外風止樹靜,整個武院仿佛沉入深海。
他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滲出,滴落在地板上,無聲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