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倉庫的通路很黑,隻有最前方格檸手中的手電筒照亮一小片區域。
瑩瑩光亮並未驅散黑暗,未知全貌的環境帶來難言的恐懼。
被眾人護在最後,路雅心本能放緩腳步,四周回蕩的腳步聲一步步砸向心口。
心跳隨之錯亂。
可這是她強行,甚至可以說是威脅得來的機會,她不可能表現出不應存在的怯弱。
何況對米蕾娜說的那句話並非謊言。
沈霖是她應激症狀的始作俑者,是他讓她認知到自己的無能和脆弱。
同時他也是她僅有的“同類”之一。
她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在她所說的那種情形下保持冷靜。
通路抵達儘頭,倉庫門前,格檸停下腳步。
似乎許久未有人出入,無數顆粒狀的粉塵在燈光下肆意飛舞,仿佛在嘲笑他們無用的謹慎。
格檸揮了下手,壓低聲音,“裡麵太暗了,我看不清。”
我怕黑。
又一次回想起少年說這句話時的無奈坦然,揚子餘接過手電筒,和格檸調換位置。
他脫下眼鏡,視野中什麼都沒有改變,仍是一片漆黑,隻是隱隱約約他好似聞見了血的味道。
很淡,仿佛是鐵鏽帶來的錯覺。
揚子餘握緊眼鏡,眼鏡框已然變形,“米蕾娜,讓你的學生跟緊你。”
“揚主任,”米蕾娜抽出教鞭,不過手臂長度的鞭子延展,如蛇尾般在灰塵皚皚的地麵晃動。
無聲拖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我才應該說,我的學生拜托你了。”
單論攻擊性,楊子餘和格檸都不如米蕾娜強悍,他繞到米蕾娜身後,手持手電,一手護在路雅心身前,朝她頷首。
“小心,裡麵或許有人在等著我們。”
他頓了頓,聲音難辨,“異能不明。”
米蕾娜小心翼翼轉動把手。
哢吱。
許是常年無人使用,鏽跡斑斑的門把在轉動的刹那發出震耳聲響。
響徹整個過道。
門卻無法推開。
米蕾娜不再猶豫,手腕轉動,長鞭破空甩向鐵門。
砰的一聲,鐵門應聲分裂,灰塵翻湧而出,迷蒙的塵灰模糊了所有人的視野。
如此大的動靜之下,倉庫內依然悄無聲息。
密密麻麻堆擠在一起的鐵床之間依稀透出造型奇特的黑影。
燈光打去,層層疊起的鐵床遮掩一切。
下一秒,鞭影翻飛,卷起鐵床甩到空曠的角落。
就著細微的光亮,米蕾娜等人終於看清鐵床之後觸目驚心的景象。
沈霖正安靜地躺在鮮血染紅的手術台上,滴滴鮮血自床邊滴落。
地麵蓄起一灘手掌大小的血泊。
他好似成了一具美麗的標本,獨自盛開在血色之中。
格檸終於摸索到門旁開關,燈光閃爍數下。
倉庫頂部燈泡亮起,慘白的光線灑落,四周用處未知的儀器愈顯瘮人。
不見他人,米蕾娜壓下幾近撕碎理智的怒意,鞭影護在四周,拉住路雅心往沈霖方向趕去。
等路雅心回過神,眼前便是沈霖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
她沒有時間思考其他,伸出手,帶著暖意的光暈翻湧而出,迅速籠罩沈霖全身。
幾秒後,路雅心看著自己的雙手,困惑不已。
為什麼這一次她依然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她的代價為什麼總是時有時無?
難道那其實並非代價,真的隻是她異能不成熟的表現?
米蕾娜護在路雅心身旁,見她麵露難色,她心下一緊。
“沈霖怎麼樣了?”
注意到沈霖逐漸紅潤的臉色,路雅心不讓糟糕的思緒繼續發散,她搖頭。
“已經沒事了。”
倉庫再度恢複寂靜,空蕩的實驗室就像是故意引誘他們進入的陷阱,明知危險卻偏偏毫無異狀。
仿佛有一雙無形之手惡意提起眾人的心弦,不願放開。
揚子餘多次環視周圍。
眼中仍是一片黑暗。
時間好似被黑暗吞沒。
沈霖已經找到,雖仍未清醒,但這樣詭異的地方不能多待。
揚子餘伸出手,還未觸碰到沈霖,格檸已先一步將他背到身上,朝門口走去。
他順勢握槍護在兩人身旁,警惕著周圍陰影下未散的黑暗。
就在這時,電流聲劃過,倉庫倏地暗下。
黑暗再臨。
眾人身前,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手電燈光形成的光斑之中。
好似站上了舞台的演員。
那人一席黑色西裝乾淨筆挺,包裹著修長的身型,胸前紋樣獨特的徽章泛起色彩鮮明的流光。
他俯身,紅黑線條交錯的精巧麵具暴露在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