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枝沉默不說話,目光卻還落在校門方向。
腦海中,依舊是那個男人揮拳踹人的模樣,殘暴、醜陋,像某種從黑暗深巷爬出的怪物。
“妙妙,”她忽然開口,聲音有些輕,“你在學校消息靈通,你知道肖雅是怎麼回事嗎?她沒參加高考嗎?我記得當時學校並沒有開除她的學籍。”
“唔……”林妙妙看了她一眼,湊近了一點,小聲道:“我也是聽說的哈,不敢保證是真的。”
“她上次汙蔑你作弊,學校確實沒開除她,但那件事鬨得太大了,整個年級都知道了。雖說處分是輕的,但風評比處分更傷人。大家都在背後議論她,孤立她,她後來基本沒人搭理。”
“高考那天,聽說她狀態不行,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怎麼的,直接沒考好,落榜了。”
杭景枝蹙眉,一時也有些唏噓。
林妙妙繼續壓低了聲音道:“後來的事我也是聽上一屆的人說的……有個女同學跟肖雅家是同村的,說肖雅她爸媽啊,特重男輕女。她一落榜,她爸媽就動了心思了,說她既然考不上大學,留著就是吃白飯,還不如趁年輕換個彩禮錢回來。就硬把她嫁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
她語速忽然放緩,“應該就是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個。”
杭景枝猛地抬頭,眸色一凜。
林妙妙咂咂嘴,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據說那男的脾氣賊暴,經常打人,平時稍不如意,就往死裡打。我之前聽彆人說的時候還以為彆人誇張了,今天一看……那男的打肖雅,真跟打條狗似的。”
“那個男的都能當她爸了吧。”林妙妙頓了頓,帶著一絲後怕低聲道:“太嚇人了。”
杭景枝沒說話,目光低垂,像是陷入了某種遲遲不散的情緒裡。
她忽然想起剛才肖雅撲上來時,胳膊上的淤青、臉上的抓痕,還有她一瘸一拐的步子。
雖然肖雅曾經在大庭廣眾下誣陷她作弊,但是那時她從未想過,這個曾用儘力氣想把她拖入泥地的女孩,如今會以這樣一種幾乎是報應般的方式,被命運反噬。
風呼呼灌進耳朵裡,仿佛還殘留著肖雅方才尖利的哭聲。
杭景枝低頭,一言不發地抬步往樓上走去。
林妙妙在她身後歎了口氣,低聲說:“她做過壞事是沒錯,但這麼被活生生折磨著……也太慘了。”
連著上了一周的課,杭景枝心緒總是浮浮沉沉的。
課講到哪,她聽到哪,但總感覺隔著一層霧似的,意識老是跑神。
特彆是下課鈴一響,腦海裡那天在校門口看到的畫麵就一股腦翻上來——
肖雅全身上下的傷,以及最後被那個男人一腳踹翻在地。
那一下,踹得她整個人蜷成一團,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卻無人問津。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那是彆人的事與自己無關。
更何況肖雅還曾經汙蔑自己作弊,自己不落井下石,已是很不錯。
課間鈴響起,走廊上的人流湧動。
杭景枝拉著林妙妙走到走廊儘頭,問道:“妙妙,你知道肖雅家住哪嗎?”
林妙妙愣了一下,偏頭看她,帶著點狐疑:“你問這個乾嘛?”
杭景枝抿了下唇:“我想去跟她說幾句話。說完我就回來。”
肖雅今年也才十八歲,也就才剛成年。
她不確定這個年代這個年紀的肖雅懂不懂得怎麼“自救”,如果她連怎麼自救都不知道,那之後等待她的隻有無數次。
“你想什麼呢?”林妙妙頓時急了,“你忘記她怎麼對你了?”
杭景枝靜靜看著她,聲音低卻清楚:“我沒忘,如果後來不是因為有沈家幫我說話讓我有機會重考,我可能現在根本沒學上。所以我心裡對肖雅是有意見的。那個時候受的委屈我也還記得。但是我也不認同家暴,我想去找她,也隻是因為同為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