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書聽完“哎喲”一聲,忽然笑起來:“那是那是,我們江妄啊,樣樣精通,是個能頂仨的。”
屋裡屋外的人都豎起耳朵聽。
“機修、插秧、建房、看病,他哪樣不會?”支書又吸了口旱煙,語氣裡帶著難掩的自豪,“前些年村裡給縣上送培訓名額,中醫類的,大夥都不願去,嫌又苦又枯燥。就他報了,還自己把教材借來抄,藥理藥性、接骨針灸都琢磨透了。你知道農村醫療資源特緊缺。但是有了江妄,就便利多了。”
“我們村誰家小孩頭破血流、誰哪天腿崴了,都是先跑去他那。你彆說,他處理得比城裡那些醫生都穩當。”
“不過嘛,”支書歎了一聲,水聲頓了頓,“他也真不容易。家裡重擔都壓他身上了。好在他本事多,在做買賣上也是一把好手,他家現在還在做竹編製品去集市售賣,這事就是他給秀英出的主意。”
“他怎麼什麼都會。”杭景枝忍不住驚歎。
支書媳婦這時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聽見幾句,接話道:“那當然,江妄腦子聰明、能乾,就是擔負的太多了,全家都指望著他呢。秀英是外村人,帶著他嫁給我們村莊老大的。誰知道莊老大早早就沒了,留下三個孩子,江妄那個時候也就一個十來歲的小娃子,硬是幫著秀英把一大家子撐起來。也因為這樣,到現在二十五了還沒娶媳婦。”
院子裡一陣短暫的沉默。
她抿了抿唇,輕聲問:“那江妄他……親生父親呢?”
支書媳婦搖搖頭,語氣低了點:“我們也不知道。秀英帶著他嫁過來時就從沒提起過,隻知道不是本地人。”
杭景枝點點頭,沒再問。
中午時分,陽光不猛,村道上的風帶著些稻香和新草味。
杭景枝推開支書家的門,正準備自己隨便去逛逛,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小羽兒正提著一個舊式的保溫桶,小腦袋紮著兩隻小揪揪,但是提著保溫桶的樣子格外小心跟認真。
“小羽兒?”
她快步走過去,陽光柔柔地灑在小姑娘圓圓的臉頰上,小羽兒一聽聲音,抬起頭,頓時露出個甜甜的笑:“姐姐!”
“你一個人拎著這麼沉的桶,是要去哪裡呀?”杭景枝彎腰問。
“我要去給哥哥送午飯!”小羽兒脆聲回答,“我娘做了雞蛋炒青椒,還有蘿卜乾炒肉,我哥哥最愛吃了。”
“那姐姐帶你一起去吧,好不好?”她順手接過保溫桶,小羽兒也沒拒絕,手裡沒重物後,整個人歡快地小跑在前頭。
一路上,小羽兒話匣子就像打開了似的,跟她念叨著家裡哥哥的好:“我哥哥力氣可大啦!還有一次,村口水車壞了,他一下子就修好了……”
杭景枝一邊聽著,一邊低頭笑,輕輕應著。
小羽兒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小臉認真巴巴地看著她:“姐姐,你喜歡我哥哥嗎?”
杭景枝一怔,笑著反問,“小羽兒,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我當然知道,就像我喜歡我哥哥一樣,我最喜歡我哥哥了。姐姐你長的好看,我希望你跟我一樣也喜歡我哥哥,這樣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哥哥了......”
小羽兒說的一本正經,頭頭是道。
杭景枝笑著牽起了她的手,問道,“那你哥哥心裡有沒有喜歡彆的姐姐?”
“當然沒有。”小羽兒肯定地點頭,“我哥哥最忙了,他平時要跟我們講話,哥哥還要養我,要養二哥哥、種地、給人看病,還要修水車......”
她嘟著嘴巴數了一堆,最後下結論,“哥哥沒有喜歡彆的姐姐,最喜歡的是我跟二哥哥還有娘親。”
說完又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頭。
杭景枝聽著兒童稚語,也感受著兒童稚趣,眼裡泛起細細的笑意。
天光溫潤,田野風吹來,帶著一股稻香,整條田埂像是柔軟地鋪展在她腳下。
走到農田邊時,正好是烈日當頭的時分。
遠遠地,她看到幾個村民正彎著腰插秧,田埂那邊有水牛站著哞哞叫。
有人撩起褲腿在泥水裡走動。
她一眼就看見了江妄。
他彎著腰,動作穩健,背肌線條透過濕衣服勾勒得分明。
陽光打在他額頭,汗水順著頸側往下淌,他卻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