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追著她,白得晃眼。
台上,她就是唯一的光源。
一首《夜上海》,纏綿又頹靡。
鳳銜青握著麥克風,紅唇翕動,嗓音懶懶的,轉著圈兒的轉音,媚,卻又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冷冰冰的,摸不著。
她的聲音有種魔力,一下就攥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心也跟著懸起來。
底下漸漸沒了聲音,隻有她的歌在飄,軟綿綿的河,把人往那紙醉金迷又凶險的夢裡拖。
她沒特意看誰,但台下每個人,好的壞的,都逃不過她那雙桃花眼。
眼波轉著,勾人得很,可深處卻是一片澄明,什麼都看透了似的,沒勁。
唱的是風塵女子的癡心和沒辦法,也是這不夜城的繁華和空落落。
歌裡有情,也有對命的嘲弄。
曲子完了,巴掌聲轟一下炸開。
無數鮮花和打賞被送到台前。
“玫瑰小姐!再來一個!”
“玫瑰!玫瑰!”
台下男人喊著她的名字,臉都紅了,熱辣辣的。
鳳銜青隻稍稍欠身,嘴角彎著,那笑不多不少,熱絡也談不上,但絕不叫人覺得冷。
她提著裙子,謝了幕,轉身,在一片喧囂裡,慢慢走下台。
剛進後台,阿香就顛顛兒跑過來,捧著熱毛巾和水。
“鳳小姐,您唱得真是……嘖嘖!那些人魂兒都沒了!”阿香臉上全是小星星。
鳳銜青接了毛巾,隨便擦擦手,聲音淡淡的:“是麼。”
她對這些,早就膩了。
“對了鳳小姐,”阿香想起什麼,湊過來壓低聲音,“剛才……邵少帥來了!”
邵雲深?
鳳銜青擦手的動作停了停。
“他來了?”
“嗯呐!老位置,還帶著那位蘇小姐。”阿香朝外麵努努嘴,“我瞅著邵少帥那眼睛,就差直接粘蘇小姐身上了!”
鳳銜青放下毛巾,嘴角那點笑意,捉摸不定。
來得正好。
省得她費事去找。
“走,去前麵瞧瞧。”她把狐裘披肩攏了攏,聲音懶洋洋的。
“啊?鳳小姐,您不歇會兒?”阿香愣了。
以前鳳小姐唱完,都是回自個兒休息室的,哪兒會往前廳湊。
“今兒個高興。”鳳銜青隨口丟下一句,抬腳就走。
穿過鬨哄哄的後台,又回到那片燈紅酒綠裡。
舞池裡男男女女貼著身子晃,爵士樂黏糊糊的,空氣裡都是酒氣、香粉氣,還有曖昧。
鳳銜青沒怎麼費勁,就找到了邵雲深和蘇曼琳。
靠窗的卡座,地方最好。
邵雲深一身筆挺軍裝,肩章亮閃閃的。
人確實長得不錯,眉眼硬朗,有股軍人的派頭,也帶著點兒發號施令慣了的傲氣。
這會兒他側著頭,正跟旁邊的女人低聲說話,那樣子,又專注又溫柔。
旁邊是蘇曼琳。
素淨的藍旗袍,罩一件米白針織衫,頭發簡單挽著,臉上乾乾淨淨,有種書卷氣,看著挺舒服。
她安安靜靜聽邵雲深說,偶爾抬頭發個言,嘴角淺淺地彎著,又知性又溫婉。
兩個人坐那兒,是挺登對。
鳳銜青遠遠看著,心裡琢磨開了。
這就是男女主?
瞧著……也就那樣。
不過邵雲深對蘇曼琳那點心思,倒是真的。
劇情果然沒跑偏。
得……添把火才行。
她順手從侍者托盤裡端了杯香檳,沒急著往邵雲深那邊去,反而看向了另一個角落。
那個獨自喝酒的男人,陰沉沉的。
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周遭的熱鬨都跟他沒關係。
不過……他好像也在看邵雲深和蘇曼琳那邊,不遠不近地看著。
鳳銜青紅唇勾了勾,步子一轉,徑直朝那個角落去了。
高跟鞋篤篤地敲著地板,聲音不大,但在某些人耳朵裡,怕是清楚得很。
那男人抬起頭,見是鳳銜青朝他走來,麵上沒什麼波瀾,隻是那份平靜裡,多了點審視的意味。
鳳銜青在他麵前停步,臉上是那種勾人的笑,聲音又嬌又軟,熟絡得很:
“這位先生瞧著麵生,頭一回來百樂門?”
她身子微微前傾,香檳杯沿快挨著男人的袖子,一股冷香,輕輕淺淺地鑽進他鼻子裡。
男人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眸色沉了沉。
他沒立刻答話,端起自己的杯子,晃了晃裡頭琥珀色的酒液。
“玫瑰小姐,”他終於開了口,聲音低啞,有點磨砂的質感,“大名鼎鼎。”
他認得她?
鳳銜青心裡轉了個念頭,麵上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