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西廠在追查江南鹽運司虧空一案時,順藤摸瓜,查到了戶部侍郎周顯的頭上。”
“此人私通外敵,將我大虞邊防布陣圖泄露給了北狄。人,已經拿下,連同其家眷九十六口,一並收押天牢,聽候陛下發落。”
他的語氣很平淡,可話裡的內容,卻讓整個養心殿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戶部侍郎,從二品大員,說拿下就拿下了,連帶著整個家族,九十六口人。
鳳昭的臉色白了白,放在龍袍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他這個司禮監掌印,權柄之重,手段之狠,時常讓他這個天子都感到心驚肉跳。
“做…做得好。”鳳昭乾巴巴地吐出幾個字,“通敵叛國,當誅九族,沈都督辦事,朕一向放心。”
“嗬。”
一聲極輕的嗤笑,從軟榻那邊傳來。
鳳銜青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嗒”。
“沈都督的刀,還是這麼快。”
沈淵一直微微垂著的頭,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極輕微地抬起了一瞬,又迅速低下。
長公主貌似…有些不一樣了…
他轉身,朝著鳳銜青的方向躬身行禮,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為陛下分憂,為公主殿下掃清障礙,奴才的刀,自然要快。”
鳳昭的瞳孔縮了縮。
為他分憂……為皇姐掃清障礙?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
鳳銜青也眯了眯眼,她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
有意思。
“本宮的障礙,就不勞沈都督費心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麵,“本宮的刀,向來隻喜歡握在自己手裡。”
空氣仿佛凝固了。
雲袖在一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整個大虞王朝,敢這麼跟活閻王沈淵說話的,除了先帝,現在多了個長公主。
鳳昭更是坐立難安,他覺得這養心殿裡快要結冰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個爹怎麼想的,讓一個太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有時候他都在想,這個太監是是不是自己皇帝老爹的私生子。
“皇…皇姐,沈都督也是一片忠心…”
沈淵卻像是沒聽見小皇帝的解圍,他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態,聲音卻多了些愉悅。
“是奴才愚鈍了。”
“殿下的刀,自然是世間最鋒利的。奴才,不過是殿下刀鞘上的一點微末塵埃,隻盼著,能時時為殿下拂去刀上的血腥,免得臟了殿下的手。”
這話說得,簡直是把姿態放到了塵埃裡,可偏偏,執拗的很。
鳳銜青突然覺得沒意思了,本來還覺得能拉扯著玩玩。
但這碎片每次都是見了她就跟狗見了肉骨頭一樣,眼巴巴的就黏上來了。
跟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打機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站起身,寬大的宮裝袍袖一甩。
“行了,無聊,本宮罰了,先回去了。”
“恭送皇姐。”鳳昭如蒙大赦,趕緊站了起來。
“奴才告退。”沈淵也直起身,恰好與鳳銜青一前一後,走出了養心殿的殿門。
長長的宮道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鳳銜青走在前麵,步履悠閒,沈淵落後她兩步,不緊不慢地跟著。
雲袖?小姑娘都快嚇哭了,恨不得離這倆祖宗越遠越好。
走了片刻,鳳銜青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沈淵。”
“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