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被她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氣得又是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卻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他抬起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鳳銜青,若是眼神能殺人,鳳銜青此刻恐怕已經被千刀萬剮。
鳳銜青卻像是沒看到他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反而歪了歪頭,一臉無辜地轉向厲淵。
“陛下~他瞪我。”
“拖下去。”
“剁碎了,喂狗。”
百官聞言,齊齊打了個哆嗦,把頭埋得更低了,生怕這位說一不二的暴君一個不高興,就把他們也給捎帶上。
謝年得令,興奮地一抱拳:“末將遵旨!”
“等等。”
鳳銜青又開口了。
她從厲淵懷裡掙出來,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微亂的裙擺,踱步到蘇遠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陛下,就這麼殺了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不是說本宮是妖後嗎?不是說本宮蠱惑君心,禍亂朝綱嗎?”
“那不如,就讓他親眼看著,本宮是如何‘母儀天下’,而陛下你,又是如何開創一個萬世太平的盛世。”
“本宮覺得,丞相大人勞苦功高,不能就這麼輕易地告老還鄉。”
“不如就罰他每日清晨,於宮門前,為本宮歌功頌德半個時辰,風雨無阻。內容嘛,就從‘神女下凡,天佑大乾’開始說起。”
“然後再將今日之事,編成話本,印上個十萬八萬冊,傳遍大江南北,讓天下百姓都好好學習一下,什麼叫‘不信謠,不傳謠’。”
“哦,對了,話本的作者,就署名……蘇遠。”
“你覺得如何啊,丞相大人?”
“噗——”蘇遠這一次,再也沒能忍住。
一口心頭血噴出,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竟是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周圍的官員們一個個目瞪口呆,殺人不過頭點地。
可皇後娘娘這招,簡直是把蘇遠的臉皮剝下來,糊在城牆上,再用刀子一筆一劃地刻上“我是傻逼”四個大字啊!
太狠了。
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要讓他痛苦一萬倍。
畢竟眾所周知,蘇遠是一個心氣高的人。
更何況現在這個殼子裡的,還是天界下來的人,哪裡被如此……羞辱過……
從今往後,他蘇遠,將不再是權傾朝野的丞相,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一個被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跳梁小醜。
厲淵看著昏死過去的蘇遠,再看看自家皇後那副“我真善良”的小表情,心裡的火氣莫名其妙就散了。
他走過去,再次將鳳銜青打橫抱起,無視了周圍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群。
“回宮。”
他的皇後,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
龍輦平穩地駛向皇宮深處,將外界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寢宮內,鳳銜青一沾到柔軟的床榻,就徹底變成了一攤貓餅鳳凰餅),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剛才在城樓上強撐著一口氣,現在放鬆下來,那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厲淵遣退了所有宮人,親自擰了熱毛巾,動作笨拙卻格外輕柔地替她擦拭著臉頰和手心。
“很累?”
“嗯……”鳳銜青哼唧了一聲,像隻被順毛捋舒服了的貓,“演戲是個體力活,尤其是演神仙。”
厲淵的手頓了頓。
他坐在床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衝擊力同樣巨大。
天降神劍,鳳凰現世……
這些已經超出了一個凡人帝王的認知範疇。
他不是沒懷疑過。
可所有的懷疑,在看到她會因此陷入危險的那一刻,就都煙消雲散了。
她是人是神,是妖是魔,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隻是他的青青。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