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溫度透過校服布料,緩慢而堅定地滲入皮膚,驅散著骨髓深處殘留的陰冷。青草的氣息,遠處籃球撞擊地麵的悶響,同學隱約的談笑……這些曾經被忽略的背景音,此刻如同交響樂般湧入我的感官,每一個音符都在確認著“現實”的回歸。
我癱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幾乎要融化在這片久違的、正常的陽光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攫住了我,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陳淵站在我身旁,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他撕下校服內襯一角,熟練地包紮著肩頭那道被他自己法術反彈造成的灼傷,眉頭因疼痛而微蹙,但眼神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我們……真的出來了?”我聲音沙啞,又問了一遍,仿佛需要不斷的確認才能安心。
“空間結構穩定了。”陳淵言簡意賅,他抬頭望向那棟在陽光下顯得安靜平和的教學樓,“至少表麵上是。主錨點崩潰的餘波還在,大部分低級蝕影失去了穩定的坐標,應該暫時隱匿了。”
他包紮好傷口,活動了一下肩膀,目光落回我身上:“你感覺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內視自身。除了精神上的極度疲憊和身體各處傳來的酸痛,似乎……並沒有其他不適。那塊橡皮還好好地在我的左邊口袋裡,隻是變得異常冰涼,仿佛耗儘了所有能量。而我的右手掌心,被鏡子碎片割破的傷口已經止血,隻留下一道淺淺的、泛白的痕跡,愈合速度快得有些不自然。
“還好。”我如實回答,頓了頓,補充道,“除了……覺得這一切有點不真實。”
陳淵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正常。在高度異常的規則環境裡待久了,回歸常態反而會產生疏離感。記住這種感覺,它能提醒你危險並未遠離。”
他的話語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我剛剛升騰起的一絲鬆懈。是啊,並未遠離。那個“鏡中我”最後崩解時充滿怨恨的哀嚎,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它們……還會來找我,對嗎?”我低聲問,手心那道泛白的傷痕似乎在隱隱作痛。
“印記已經打下,‘鏡獄’不會輕易放棄一個被它標記,尤其是還能反抗並破壞它節點的‘獵物’。”陳淵的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你需要學會控製自己的力量,理解你與‘它們’之間的聯係。那塊‘信物’,還有你本身……”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我,林哲,已經不再是那個普通的、隻會埋頭讀書的高中生了。我與那個詭異的鏡像世界,產生了無法割裂的聯係。
“接下來怎麼辦?”我看向他,此刻,他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了解真相的浮木。
陳淵沉默了片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那是一款很老式的、沒有任何智能功能的按鍵手機。他按了幾下,屏幕亮起微光。
“我會聯係‘上麵’,報告這裡的情況。主錨點被破壞是大事,需要評估後續影響和潛在的連鎖反應。”他收起手機,看著我,“你,回歸你的‘正常’生活。”
“正常?”我幾乎要苦笑出來,“我還能回得去嗎?”
“必須回去。”陳淵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正常’是你最好的偽裝,也是你的錨點。蝕影在穩定的現實規則下活動會受到極大限製。表現得越正常,越不容易被它們鎖定。而且……”
他頓了頓,眼神深邃:“你需要觀察。觀察你身邊的人,王浩,趙曉宇,還有其他同學。主錨點崩潰,那些被深度影響甚至部分同化的人,可能會表現出異常。他們是潛在的威脅,也可能是……了解‘鏡獄’運作的線索。”
我明白了。戰鬥並未結束,隻是轉入了地下,轉入了更隱蔽的層麵。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清脆地響起,打破了小樹林的寧靜。教學樓方向的人聲瞬間鼎沸起來,如同解封的蜂巢。
“走吧。”陳淵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滿汙漬的校服,試圖讓它看起來不那麼紮眼,“記住,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在你擁有足夠的力量和理解之前,保持沉默,保持正常。”
他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隨即轉身,快步消失在樹林的另一側,動作乾脆利落,仿佛從未出現過。
我獨自坐在草地上,陽光依舊明媚,卻再也無法帶來純粹的溫暖。陳淵的話像一句句咒語,烙印在我的腦海裡。保持正常……觀察……
我深吸一口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塵土,向著喧鬨的教學樓走去。
每靠近一步,心臟就不受控製地收緊一分。
當我終於踏進教學樓的大門,融入熙熙攘攘的學生人流時,一種強烈的割裂感撲麵而來。同學們臉上洋溢著課間放鬆的笑容,討論著剛才的考試、晚上的遊戲、新出的漫畫……一切都那麼鮮活,那麼“正確”。
而我,剛剛從地獄歸來,身上還帶著另一個世界的冰冷和傷痕。
“林哲!”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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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一僵,緩緩轉頭。
是王浩和趙曉宇。他們從人群中擠過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小子跑哪去了?一轉眼人就沒影了!”王浩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後背,力道之大讓我踉蹌了一下,“答題卡也沒拿回來,李老師臉都氣青了!還好後來考試時間到了,沒算我們缺考。”
他的語氣,他的表情,都和“之前”那個在“正常”走廊裡抱怨的王浩一模一樣。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有點不舒服,去廁所蹲久了。”
“沒事吧?”趙曉宇開口問道,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臉上,像是在仔細分辨著什麼,“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我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太久。陳淵說過,需要觀察。趙曉宇那過於冷靜的眼神,此刻在我眼中,充滿了可疑的探究。
“沒事就好。”趙曉宇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我們三人隨著人流往教室走去。王浩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考試的變態題目,趙曉宇偶爾附和一句。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點。
除了,當我無意間瞥向走廊窗戶時,那玻璃上反射出的我的倒影,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除了,當我路過洗手間,聽到裡麵水龍頭沒關緊,那“滴答、滴答”的水聲,聽起來莫名地……富有節奏,像是某種倒數。
除了,我左邊口袋裡的那塊橡皮,在接觸到教學樓內部的空氣後,重新開始散發出微弱的、冰涼的麻癢感。
正常?
我走在熟悉的走廊裡,surroundedoreisoatedttaiedreaity.andiastyonedseethe.
噩夢,從未真正醒來。它隻是換了一張更貼近生活的麵具,在一旁虎視眈眈,等待著下一次撕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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