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我才允許自己徹底癱軟下來。腎上腺素退去後,是潮水般湧上的疲憊和後怕。口袋裡那塊橡皮死寂般的冰涼,不斷提醒著我理發店外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以及塑料布後那執拗的敲擊聲。
我成功了,用一種取巧而危險的方式,暫時封住了一個鏡獄的節點。但這感覺不是勝利,更像是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隻是在蜂群湧出前,勉強用膠帶封住了巢穴的入口。
我必須找到陳淵。
可他在哪裡?那個老式手機我根本沒有號碼,他就像一陣風,出現得突兀,消失得乾脆。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黑暗中,任何細微的聲響——冰箱的運行、樓板的吱呀、甚至自己的心跳——都被無限放大,扭曲成鏡子後的敲擊聲。夢裡,無數麵破碎的鏡子環繞著我,每一麵裡都是張磊絕望的臉,和他那張合著“快跑”卻發不出聲音的嘴。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回到學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目光警惕地掃過每一扇窗戶,每一塊光潔的地磚,任何能反光的地方都讓我神經緊繃。
王浩依舊咋咋呼呼,抱怨著昨晚遊戲的連敗。趙曉宇依舊沉默,但在我走進教室時,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掃描,而是帶著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解讀的複雜情緒,仿佛在看一個……同類,或者一個即將步入雷區的傻瓜。
課間操時間,我沒有去操場,而是借口肚子疼,溜到了教學樓的天台。這裡空曠,視野開闊,能讓我暫時擺脫那種無處不在的、被窺視的窒息感。
陽光有些刺眼,我走到天台邊緣,手扶著鏽跡斑斑的欄杆,眺望著下方的校園。操場上,學生們做著千篇一律的廣播體操,像一群被無形線操控的木偶。
“隔離節點,想法不錯,但很冒險。”
一個平靜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
我嚇得渾身一僵,猛地回頭。
陳淵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依舊穿著那身藍色的育英中學校服,肩頭的傷似乎好了很多,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他雙手插在褲兜裡,眼神銳利地看著我。
“你怎麼找到我的?”我驚魂未定。
“你身上的‘印記’和‘信物’,在感知範圍內,就像黑夜裡的燈塔。”他走到我身邊,同樣俯瞰著操場,“尤其是你昨晚強行使用‘信物’共鳴,又用物理手段隔絕節點,產生的波紋很明顯。”
他果然知道了。
“張磊他……”
“我看到了。”陳淵打斷我,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那是‘鏡縛’,高等蝕影捕捉並囚禁活人意識的手段。被鏡縛的人,會成為鏡獄在那個坐標的穩定器和能量源,直到被徹底同化吸收。”
我的心沉了下去:“能救嗎?”
“很難。意識被拖入鏡獄深處,強行打破鏡縛,可能會導致他的意識結構直接崩潰。”陳淵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封住那個節點,隻是暫時切斷了它與外界的交互,並沒有削弱它內部的力量。張磊在裡麵,可能會承受更大的壓力。”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肉裡。所以我的行動,反而可能加速了張磊的死亡?
“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陳淵沉默了片刻,終於將目光從操場收回,看向我:“有。找到並摧毀束縛他的‘鏡靈’,也就是主導那次鏡縛的特定蝕影。但鏡靈通常隱藏在鏡獄深處,通過節點遠程操控。要找到它,需要深入節點內部,或者……擁有能精準定位它的‘坐標’。”
坐標?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橡皮。
陳淵注意到了我的小動作:“你的‘信物’與你的存在綁定,它能感應節點,但無法精確定位到具體的鏡靈。除非……”
他眼神銳利起來:“除非那個鏡靈,與你有更深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