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內,灰塵在從門縫透入的微弱光柱中無聲飛舞。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右眼依舊殘留著針紮般的刺痛,鼻腔裡還縈繞著淡淡的血腥氣。陳淵站在我對麵,聽我斷斷續續地講完了剛才的發現,以及那縷暗紫色能量線的反擊。
他沒有立刻評論,隻是走到我發現靈光碎屑的大致方位,閉上眼,伸出右手,指尖在空中緩緩移動,似乎在感知著什麼。過了半晌,他睜開眼,眼神凝重。
“很敏銳的觀察力,但也極其魯莽。”他下了論斷,“你觸動了‘鏡靈’設下的警戒線。張萌萌……或者說束縛張磊的那個意識,現在已經知道有人在追蹤她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那會不會打草驚蛇,讓她對張磊……”
“暫時不會。”陳淵打斷我的擔憂,“鏡縛是一個精細的過程,需要持續的能量輸出和意識滲透。在完成同化前,她不會輕易毀掉自己的‘電池’。你的窺視更像是一次警告,讓她知道現實側還有抵抗力量,這會讓她更加警惕,但也會促使她加快同化進程,以免節外生枝。”
他踱步回到房間中央,目光銳利地看向我:“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儘快掌握下一步——如何利用這條連接線,進行反向定位和乾預。”
“我該怎麼做?”我急切地問,鼻血已經止住,但精神的疲憊依舊。
“第一步,穩定你的鏡瞳,並學會在承受精神反衝時保持觀察。”陳淵語氣嚴肅,“以你現在的狀態,沿著連接線追溯不到一半,就會再次被震散意識。你需要更強大的錨定力。”
他指了指我腳下的粉筆圈:“從今天起,練習時想象你的靈光與這個‘淨圈’相連,將它作為你精神的延伸壁壘。同時,更深層次地溝通你的‘信物’,讓它不再隻是感應器,而要成為你意誌的放大器。”
接下來的訓練強度陡然提升。我不僅要維持鏡瞳,還要在陳淵模擬的精神衝擊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壓迫感)下,死死“盯”住一個預設的目標點,同時不斷在意識中勾勒那塊橡皮的細節,感受它與我的血脈聯係。
幾次下來,我幾乎嘔吐,頭痛欲裂,仿佛腦漿都被攪成了一團。但效果也是顯著的,我對精神衝擊的耐受度在緩慢增加,鏡瞳的穩定性和持續時間也有了微弱的提升。
“第二步,構建‘縛影之鏈’。”陳淵在我稍微適應後,開始了新的教學。他讓我再次開啟鏡瞳,但這次,目標是他本人。
“用你的‘視線’,捕捉我靈光的輪廓,然後,想象一條由你意誌構成的、無形的‘線’,從你的鏡瞳延伸而出,輕輕地‘搭’在我的靈光上。”他指導著。
我努力嘗試。這比單純觀察要困難得多,需要將發散的精神力收束成一股。失敗了無數次,在我幾乎要放棄時,一條極其纖細、幾乎透明的銀色絲線,終於從我在鏡瞳視野中)散發著微光的身體延伸出去,顫巍巍地觸碰到了陳淵那穩定的銀白色輝光。
在接觸的瞬間,一種奇妙的感應建立了。我不僅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的靈光,甚至能隱約感受到他那平靜表麵下,如同深海般內斂而強大的力量波動。
“這就是最基礎的‘縛影之鏈’。”陳淵解釋道,“它不是物理的束縛,而是意識的連接。守夜人用它來標記隊友,協調行動,或者在特定條件下,進行微弱的信息傳遞和能量支援。對付鏡靈,我們需要的是它的變種——逆向追蹤與乾擾。”
他讓我收回絲線,休息片刻後,嚴肅地說:“要救張磊,你需要用縛影之鏈,強行連接上張萌萌殘留的那點靈光碎屑,尤其是纏繞其上的暗紫色鏡獄能量。這會立刻引起她的激烈反抗,精神衝擊會比之前強烈十倍。”
“但我需要沿著那條連接,找到她在鏡獄中的確切‘坐標’,至少是理發店節點內部的坐標。同時,我會在你建立連接的瞬間,通過你的鏈接觸發預先布置的‘破障符’,強行在那被封印的節點上撕開一道短暫的口子。”
他看著我,眼神如同寒冰:“而你,必須在那道口子閉合前,沿著縛影之鏈,將你的部分意識——或者更準確地說,將你灌注了‘自我認知’的意誌——投射進去!找到張磊的意識核心,並在他被徹底同化前,喚醒他,或者……至少為他建立起一個對抗侵蝕的‘心理防線’。”
我聽得心驚肉跳。這計劃聽起來就瘋狂無比!將意識投射進鏡獄節點?在那裡麵臨一個強大鏡靈的圍剿?還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並喚醒一個可能已經被嚴重侵蝕的人?
“這……能成功嗎?”我的聲音有些乾澀。
“成功率不超過三成。”陳淵毫不掩飾其中的風險,“而且,你的意識如果在裡麵被擊潰或困住,現實中的你也會變成植物人,甚至可能被鏡獄反向侵蝕,成為新的鏡靈。”
三成……植物人……成為鏡靈……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敲擊著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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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選擇放棄。”陳淵平靜地說,“守夜人的職責是遏製鏡獄擴張,保護多數人。為了一個可能已經無法挽救的人,賭上一切,並非明智之舉。”
我沉默了。
放棄嗎?讓張磊在鏡子裡承受無儘的折磨,直到被徹底吞噬?然後等著鏡獄利用完他,將目標轉向下一個?王浩?趙曉宇?或者其他無辜的人?
我想起張磊在鏡子裡那張因恐懼而扭曲,卻仍拚命警告我“快跑”的臉。
我想起自己決定成為“守夜人”時的那份決心。
如果現在放棄,我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堅持,又算什麼?
我抬起頭,看向陳淵,眼神不再迷茫:“告訴我該怎麼做。具體步驟。”
陳淵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讚賞的光芒,隨即又被絕對的冷靜覆蓋。
“很好。那麼,最後一步準備——”他從隨身攜帶的一個皮質腰包裡,取出三樣東西。
一枚用黑木雕刻而成、表麵刻滿密紋的指環。
一張裁剪成菱形、用朱砂畫著複雜符文的黃色符紙。
一小瓶裝著渾濁的、仿佛沉澱著無數塵埃的灰色液體的玻璃瓶。
“鎮魂木戒,戴在手上。在你意識投射時,它能幫你穩定心神,抵禦一部分精神汙染。”
“破障符,我會在理發店外部節點使用,配合你的連接,強行開路。”
“醒魂灰,”他舉起那個小瓶,眼神凝重,“這是……從一些被徹底淨化後的‘殘響’中提煉出的物質,蘊含著極其微弱的、屬於現實規則的力量。你的意識找到張磊後,想辦法讓他接觸這個——無論是現實中的他,還是意識層麵的他。這是唯一可能喚醒他自我認知的東西。”
他將指環和醒魂灰遞給我。指環觸手溫潤,仿佛帶著一絲生命力。而那瓶醒魂灰,則冰冷沉重,像是裝著整個世界的塵埃。
“明天放學後,行動開始。”陳淵收起破障符,語氣斬釘截鐵,“今天回去,調整狀態,將你的‘信物’貼身放置,不斷觀想,加深聯係。記住,一旦開始,就沒有退路。”
我緊緊握著鎮魂木戒和那瓶冰冷的醒魂灰,感受著它們傳來的截然不同的觸感,仿佛一手握著生機,一手握著死亡的餘燼。
明天。
一切都將在明天見分曉。
要麼,帶著張磊的意識從地獄歸來。
要麼,將自己的意識永遠留在那片破碎的鏡中世界。
沒有第三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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